還是對方先看到了他,嚇的連忙起身行禮,劉萬這才擺了擺手說道:“不必多禮……殿下不喜夜裡還要人幫忙伺候,你不必等待,也讓那些宮女把熱水都撤了吧。”
對方應了一聲,出去吩咐那些小宮女們不用守候,然後才回到了房間裡面。見劉萬依舊坐在那裡,她也不敢趕對方走,就在他的旁邊坐了下來。“劉少監每日都會這麼……忙碌?”
劉萬驚醒了過來,笑道:“殿下精力充沛,每日事務多了一些。不過我與李少監輪流伺候,倒也不覺勞累。還不知姑娘高姓大名,家居何處?”
“不敢當少監問,奴婢原姓蔡,入宮後得以伺候莊奉儀,被莊奉儀賜名玉蘅。老家乃是林州……”
劉萬已經迫不及待地問道:“可是林州玉堂鎮蔡莊,你家門口有一棵大棗樹?”
“少監……如何得知?”
劉萬卻站起身躬身一禮,用林州話說道:“小子劉萬在此多謝小姐一命之恩……”
玉蘅驚訝地站起身來,望著劉萬卻說不出話。
雖然自入宮後,劉萬已經暢享人世界的富貴,並且隨殿下游覽世界。但是小時候那段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活,依舊是他抹之不去的深刻記憶。
他隱約記得自己的父親是一個獵戶,卻被太行山的老虎吃了。朝廷不允許年輕女人當寡婦,孃親要再嫁,本來看中了鄰村的一個老實本分的鰥夫,可是怕他爹爹留下的三畝地被別人得去,家族逼著自己的孃親要讓她嫁給家族一個破落戶。
孃親不肯,那個破落戶不僅不務正業,還喜歡打女人,他也害怕那個人。
最後不知道怎麼的,他的孃親就被沉了豬籠,八歲的他和三歲的妹妹就變成了孤兒。
後來妹妹也被抱走了,而他一個人也是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冬季,逃跑了出來。
一個才八歲的孩子,什麼都不知道,劉萬經常回憶的時候,都有些後怕,自己那個時候能活下來,真是大幸。
也是這樣一個雪夜,他在蔡莊的祠堂裡面躲了一夜。那天晚上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但是第二天遇到了一個老爺帶著一家人來祠堂祭拜。
那個比自己還小一點的小姐穿了一身紅棉襖,手裡抱著一個剛蒸出來的大饅頭。
老爺看見了躲在祠堂裡的他,讓人把他扔了出去,但是那個小姐卻把手裡的饅頭塞給了他。
因為那一個饅頭,他活了下來,有了力氣到了林州。他以為自己會當個乞兒,但是還沒有進林州,就遇到了經過的太子妃的隊伍。
師父金闊那個時候還很年輕,問他願不願意跟他們一起當太監。
他問能不能吃飽飯,師父笑了起來。“管飽。”
從此以後,少了一個劉虎,多了一個劉萬。
十幾年過去了,對於故鄉的一切他都已經沒有了多少記憶。但是在那灰與白的寒冷冬日,那個紅棉襖是他記憶最深處永遠的溫暖。
劉萬笑了笑,那個紅棉襖跟眼前這個有些怯生生的身影合二為一,她依舊是這麼的美。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說道:“十七年前,在蔡莊祠堂,小姐一個饅頭,讓我活了下來。我已經記不清小姐的樣子了,但是你耳垂處的這顆紅痣,一直印在我的心裡。”
玉蘅沒有想到自己還能在宮中遇到曾經的故人,實際上這件事她早就已經忘記了。直到劉萬提醒,她才模糊地有了那麼一點印象。
但是,即便是這樣,跟劉萬的緣分也讓她開心無比。在這冰冷的皇宮,讓她能感覺到一絲溫暖。
兩個人談論著故鄉的一切,許多在劉萬心中已經模糊的記憶,如今都變的鮮活了起來。
他突然很想念那個比他小五歲的妹妹,那是他最親的親人,不知道現在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