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寶兒卻不甘示弱,嗤笑道:“春秋大義對民生有用嗎?上一期的朝廷邸報上,殿下就說了:凡是持身端正,守人倫五常皆為正人君子。人之有用,除為小家脊樑。更要做一個對國家有用之人,才是實現自身的最大價值。
農戶種田產糧,商人活躍經濟,工匠改進技術,都比官員更為有用。官員的價值,不在於位極人臣,而在於為百姓服務。你們除了死讀書,不懂民生,不懂技術,不懂經濟,如何能做一對國家有用之人?”
幾個人被一個孩子教育了一番,臉色羞愧,卻也沒有想到該如何反駁他的話。
還是他父親訓斥道:“不要胡言亂語,讀了幾年學堂,難道沒有學會尊老愛幼,謙遜做人?”
于謙也沒有想到,在京城,一個半大的孩子就有如此見識。他擺了擺手,笑著問道:“你又如何知道我們不通民生?不能做一個對國家有用之官?你自己也在學儒,為何卻又瞧不起儒家?”
那寶兒見於謙有禮,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開口道:“我是學文,非為學儒。文是天下學問,儒是一家之言。”
“胡言亂語……”康順氣不過,指著他質問道:“這天下學問不都是儒家所創,你懂得什麼?”
寶兒卻笑道:“倉頡造字,倉頡是儒家嗎?儒家就是喜歡把所有的學問都劃為自己的,卻不知連道家都在儒家之前。我讀書學的是學問,那算學,那夷文難道是儒家?儒家還將格物視為奇技淫巧,但是沒有格物,如何能造大船?如何能造出這十萬人的競技場?如何能造出蒸汽機,還有火車?”
于謙又問:“那你以後想做個什麼樣的人?”
“我要當一個大商人,將我大明之物賣到世界各地去,揚帆出海,天下逍遙。”
中年男子在他腦門上來了一巴掌,轉向幾人抱拳說道:“小孩子胡言亂語,諸位不要當真。”
話雖然如此說,但是他的神情之間卻不見惱怒,反而頗有得意之感,顯然很為這個兒子自豪。
于謙轉向他抱拳問道:“鄙人錢塘于謙,不知閣下尊姓大名?所經營何物?”
中年男人也回禮說道:“鄙人徽州安全,這是小兒安富貴。早年間,逃荒來到京城,原本以烙餅為生,因殿下大力發展工商業,鄙人也算是沾了殿下的光,如今為內監幾家工廠提供果蔬,一份小產業,不值一提。”
于謙不懂,又細問才知,他就是在鄉間收了新鮮蔬菜,乾菜,然後賣給內監的幾家工廠食堂。
于謙問道:“這商人逐利,本來一個銅子的青菜,你卻加價賣給工廠,為何卻是有利經濟?”
安全不屑說道:“所以說你們愚魯不堪,只會空口大道理。我要挨家挨戶與農戶簽訂契約,農戶不怕蔬菜種出來賣不出去,這不是有利民生?而工廠的內監不需要為每日採買煩心,將精力都放在工廠管理上,這不是省心省力?每個人的精力有限,將有限的精力用在刀刃上,豈不是能發揮個人的最大作用?
就以朝廷那些官員為例,他們哪個不是有一批僱傭?沒有這些人,難道讓他們每天忙著朝廷大事,回家還要自己洗衣做飯?”
于謙幾人都沉吟了起來,覺得對方說的有道理,可是似乎又不該這麼說。
人有三六九等,大人物當然不可能連瑣事都做。他們的功績也不是那些小人物能比的。
人人都想做人上人,這是整個社會發展的動力之源。但是現在這京城的風氣似乎變化了起來,官員反而不是人人想要做的了。
他們不知道為何會出現這樣的狀況,看來他們還要更加深入地瞭解一番啊。
這個時候,場地內突然鑼鼓爭鳴,然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了。
之間一個長長的車隊沿著場地下方的一個入口進來,一面面大鼓,編鐘被裝在車上,緩緩進入了場內。
他們沿著草坪外面的跑道慢慢行駛,車上的人精神抖擻地敲著大鼓。
更多的人跟在車的後面,他們吹打著各種樂器,這陣勢宏大,比一般的結婚場面要大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