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總是會有一些令人不安的意外讓我們尷尬和措手不及,也會有一些不期而至的意外讓我們驚喜和感動。
餘梅望著那支白色的玫瑰有些出神,這隻紫羅蘭色的花瓶空置了很久了,一直都是放在櫃子的角落裡的,她已經很久都沒有留意過了。就像很多被收藏了的物件一樣,放久了就會自然地淡忘了,或者即使近在眼前也變得熟視無睹了。
在日復一日枯燥的職業生涯中,她的心已如一灣深潭般的平靜無波,即使會遇到一些試圖投石試探的故事,她也視為是屬於別人的遊戲,在她的心裡再難以泛起情感的漣漪。
這隻紫羅蘭色的花瓶是人造水晶仿古制品,是她高中畢業那年在古玩市場淘來的。一起逛街的東方思義先發現了這隻花瓶,他覺得這隻花瓶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後來才想起他在一本考古典籍上看到過一模一樣的東西,只不過眼前的這一隻明顯的是仿製品。東方思義和攤主討價還價後以二元錢成交了,當時的二元錢是夠一個人幾天的生活費的。
餘明哥見餘梅的眼睛也盯著這隻花瓶,眼神裡流露出一種少有的喜悅之色,便看著那隻花瓶對東方思義說:“你一個男生要這隻花瓶幹什麼用啊,真是太沒有意思了。花瓶自然是最適合女生的喜好的,我看你還是讓給小梅吧。”
東方思義和餘梅兄妹倆從小學一直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學,是情同手足的夥伴,聽了餘明的話,他看了看餘梅後,笑著對餘明說:“如果我剛才要是說把這個花瓶買下來送給小梅,你會同意嗎?你一定又要說我別有用心,一定是不肯的。現在,可是你自己主動提出來的,不能說我是別有用心了吧?”
餘明覺得自己的防線似乎有失守的危險:“東方思義,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莫測高深了?只要有我在,你的任何企圖都是徒勞無功的。我希望你有這種自覺性,不要再借題發揮了。”
東方思義不再和餘明分辨,看著餘梅說:“既然決定將這隻花瓶送給小梅了,光有花瓶哪行呢?送女生不能僅送一隻空空的花瓶吧?餘梅你喜歡什麼花?我們一起去買。”
餘明再次警覺地看著東方思義說:“你可不要想著再借機會做什麼暗示哦!不要以為我不懂花。”東方思義滿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說:“你就是個花盲,反正也不認識什麼花,更不知道什麼是花語。”
餘梅開心地笑起來,望著這兩個從小學就和自己朝夕相伴的大男孩,他們雖然是最好的夥伴,有時卻又像是一對好鬥的公雞。在她的眼裡,這是兩個對自己最關心的哥哥,他們像一堵安全的牆那樣保護著自己,從來都不會讓別人欺負自己。
那天,三個人一起去了那家在他們經常光顧的書店邊上新開的花店,經過反覆地挑選,最後買了二束百合花,一束是白色的,一束是粉色的。白色的象徵著純潔和莊嚴,粉色的象徵著清純和高雅,都是餘梅喜歡的顏色。
餘梅還喜歡白合花所體現出來的那種對女性的讚美,因為百合花給人一種沉靜內斂的感覺,又象徵著女性的獨立和自強。東方思義要付花錢,餘明卻擺擺手不讓他付了,餘明一邊付錢一邊直截了當地勸誡道:“東方思義你不要打小妹的主意了,她是全年級的學霸,我和你都是學渣型別的,你配不上她的。”
東方思義便很配合地裝著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說:“我知道我是一隻趴在地上的癩蛤蟆,小梅是在藍天上飛過的天鵝,還不行嗎?不用你瞎操心的。”餘明望著他滿意地點點頭說:“嗯,這還差不多,算你多少還有點自知自明啊。”
餘梅並不說話,只是看著這兩個哥哥在一旁互相調侃,繼而有些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那隻紫羅蘭色的花瓶,這隻花瓶除了它本身的那種色彩讓她喜歡,整個瓶身還透出一種瑩瑩的暗光,更吸引了她的注意。餘梅覺得這種暗光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她喜歡探究未知的東西,對所有能讓她感覺到神秘未知的一切,她都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幾年前,高中同學聚會的時候,東方思義從餘梅拍的工作照裡,發現了這隻被擺放在櫃子裡的花瓶。那張工作照是鑑定中心成立那天拍的,餘梅坐在辦公桌後的那張寬大的椅子上,椅子的後面是一排擺滿了書籍的櫃子,紫羅蘭色的花瓶靜靜地立在櫃子的一角。
“這隻花瓶還在吶?我以為……”東方思義有些詫異,他可是記得這隻花瓶的,即使過去了二十年,他依然能想起那隻紫羅蘭色透著魔幻般彩釉的花瓶。
餘梅微笑著反問道:“為什麼不在?你以為什麼呢?你難道以為它消失了嗎?這個問題真是太奇怪了,難道你希望它已經消失了?這麼一件美麗的藝術品,你為什麼卻希望它憑空消失不再出現呢?你不知道它在我心裡的位置嗎?”
東方思義也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實在是沒來由,不得不耐心地解釋道:“哪能是這樣想的呢,我只是奇怪這樣脆弱的東西,你是如何能完好無缺地儲存到現在的。離家外出求學,學成後又輾轉多地工作,不知你已搬過多少次家了,這樣易碎的東西還能夠完美地留在人間,也算是一個奇蹟了啊。”
餘梅的笑容裡滿是自信:“那是你們男生的邏輯,在我看來卻是一種極其錯誤的觀念。易碎的不是東西本身的必然屬性,而是人為地加給它的錯誤認識。它靜靜地立在那裡,會無緣無故地消失嗎?肯定是不會的。你如果不珍惜它,把它當成粗笨的東西一樣地扔到地上,它當然會破碎了。我自己也記不清搬了多少次家了,每次搬家的時候,我都會小心地將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再放進那個木匣子裡,所以,它就會一直陪伴著我。你們男生是不懂的,美麗是需要呵護的。你如果既想要它的美麗,又想著它應當像一塊頑石那般地堅硬,豈不是太難為它了?”
在一旁聽他們說話的餘明大笑起來:“幸虧這個花瓶給了小妹,要是在你東方思義的手裡,它早就變成渣渣了,扔進垃圾堆了。呵呵,或許只會給你留下一段不鹹不淡的回憶。”
東方思義也笑起來:“說起花瓶的故事,我想起了自己辦過的一件離婚案,是和一隻花瓶有關的離婚案,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離婚案,更是一件讓人唏噓的離婚案。”
那是一對年輕的夫妻,結婚剛滿三年。女的從事服裝設計工作,男的是攝影師。婚後,倆人開了一家婚紗影樓,女的負責婚紗設計,男的負責婚紗攝影,同時還兼做婚禮主持,也算是夫唱婦隨,看起來很般配的一對。
東方思義回憶說:“離婚是女方提出來的,女方提出的事實與理由只有一個,就是因為男方打碎了她的一個花瓶。我當時也有些疑惑,便問她有沒有其他方面的事實或者理由?她的回答很直接,她說:‘他打碎的不只是一個花瓶,打碎的是我的一顆心。那隻花瓶的每一塊碎片都像一把刀子,它們讓我的心傷痕累累。’後來我才知道,那隻花瓶象徵著她曾經的一段美好的感情,而故事上的另一個男生已經不在人世了,這隻花瓶是他為她親手燒製後送給她的,是他留給她的唯一的紀念。”
東方思義望著餘梅感慨地說:“你說的對,美麗是需要呵護的,無論是親情、友情、愛情,都是需要呵護的,就像那隻花瓶一樣,失去了,永遠也追不回來了。”
餘梅望著櫃子裡的這隻花瓶,它一直陪伴著餘梅讀完了大學和研究生。之後,她也始終把它放在自己的身邊,她從這隻花瓶上看到了友情和親情。現在,她有些疑惑地想,是誰又把它移了出來,是誰又在它裡面插上了這支滿是花苞的白色的玫瑰?
“咚,咚咚,咚咚咚。”外面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餘梅從那隻喚醒她很多記憶的花瓶上收回了視線,用手指捋了捋頭髮,說了一聲:“請進!”隨即轉頭看向了門外。
(下期預告: 第38章 何處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