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受一種職業氛圍的影響,法院會議室的氣氛一般來說是沉悶的。無論是庭務會議還是院務會議,無論是專業法官會議還是審判委員會會議,這些形形色色的會議或讓人焦躁不寧,或讓人昏昏欲睡。
只有會議的主持人是必須要打足精神的,因為會議的成功與否,既是其組織能力的體現,也是其專業水平的展示。所以,主持人必須要全神貫注於會議的始終,而不能分散精力,不能被與會的同事們所詬病。
實踐證明,無論你願意不願意,會議都是人類所能想到的和最常用的一種溝通方式,也是符合決策程式需要的,最合法和合理的方式。所以,無論是底層的社會組織,還是上層的領導機構,都對召開各種形式的會議習以為常與樂此不疲。
因為會議具有集思廣益,共同解決問題與危機的功能,在一定程度上透過意見的相互碰撞,衝擊思維,激盪腦力,對尋找解決問題的新思路和新方法,總是會有意想不到的作用的。但是,法官們對案件分析會的興趣卻並不大,很多會議只是一種形式而已,能夠真正解決實際問題的是少之又少的。
有些案件討論來討論去,最後還是要承辦人自己想辦法去處理,出了什麼問題,也只能是承辦人自己負責,而且是終身負責制。一些比較棘手的案件,在案件分析討論會上也不能形成多數意見,只能再提交審判委員會討論,最後,按審判委員會的多數意見進行裁判。萬一出了差錯,因為是經過審判委員會集體討論決定的,承辦人可以不承擔責任或減輕責任。因此,如果承辦人手裡有個別拿不準或不好辦的案件,提請審判委員會討論便成為法官們的一種習慣性的減壓方式和避險途徑。
主持會議的文副院長耐著性子,等大家陸陸續續地到了案件討論室,才有些不滿地提醒遲到的人:“希望大家以後儘量不要遲到,有什麼事要提前安排好,不要一到開會的時間就說自己有事走不開。”然後又掃視了一眼到場後坐到橢圓形會議桌兩邊的與會法官們:“現在開會。”
文副院長開門見山地直奔主題:“今天的案件討論分析會主要是研究解決幾件婚姻家庭糾紛案件中遇到的問題。問題並不複雜,但是,如果我們忽略了這些問題的存在,如果找不到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來加以解決,我們可能就會遇到案子雖結,事卻末了的窘境,就會給當事人增加困擾,甚至會造成矛盾激化。最近外地出了好幾件民轉刑的案件,都是因為工作不到位,引起矛盾激化最後發生了悲劇。上級法院一再提出要求,必須做到案結事了,不允許在我們的工作中存在半點疏漏。我們一定要防止類似事件的發生,否則,那就會給我們的工作造成被動,給社會造成矛盾隱患。所以,我們要透過能動司法,發揮主觀能動性,把矛盾消滅在萌芽狀態。”
“哪位先開個頭?”文副院長見大家都在埋頭翻著手裡的案卷,便看了看東方思義說:“要麼,東方庭長你先說說吧。”
東方思義點點頭又苦笑著搖搖頭:“還是我先說,每次都是我先說,我也習慣了。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我這已幹了十幾年清官難斷的事了。我在這裡順便就提一下個人的請求,希望院黨組能考慮我多次的申請,也該換換崗位了。這十幾年的功勞談不上,苦勞也不用說,頭髮是實實在在地白了,兩眼是實實在在地花了,我這顆飽經滄桑的心也操碎了,事是越來越多越來越雜。好在每天都有新鮮事,倒也不枯燥,這個月又添了一大堆新鮮事呢。現在我就來和大家分享分享這些看似稀鬆平常,卻又矛盾交織,雖是雞毛蒜皮,卻又容易釀成大禍的離婚案件,還望大家多一點憐憫之心,能幫我出出主意。”
東方思義彙報的第一個案件是一件“閃離”案件。
說是“閃離”,是因為男女雙方和家長在新婚之夜即發生了語言衝突,新郎和新娘還沒有來得及入洞房,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第二天一早就哭著鬧著跑來法院要求離婚,並裹挾了雙方几十個親朋好友,各自租了幾輛大巴車,一先一後都趕到了法院,當時的接待大廳裡擠滿了男女雙方的各路人馬。
立案庭的法官和書記員們如臨大敵,立刻打電話向法警隊緊急求援。院部所有法警全體緊急出動,民事審判庭成員全部緊急增援,強行將雙方的人馬分隔到不同的區域,又派出辦事耐心細緻的法官做調解勸和的工作。
好在男女雙方的親戚們大多數都是互相認識的,又剛剛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喝過喜酒,無論如何一下子也是難以抹開面子的。自然不太可能立馬就翻臉不認人動起拳腳來,只是相互之間爭執不休是免不了的。因為處理的及時,才未發生暴力流血事件,也算是萬幸了。不然的話,不僅社會影響不好,還會影響到法院幹警的考核獎懲。暴力衝突的危險算是消除了,大家終於鬆下了一口氣。
案件送到了民事審判庭,雙方糾紛暫時平息之後,在正式開庭前,東方思義通知雙方進行了庭外調解。經過二個多星期的冷卻處理,雙方當事人終於平靜了下來,事情的原委也總算理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男女雙方祖輩都生活在同一個村子裡,新郎和新娘兩人從小學到中學還都是同班同學,有些親戚朋友和兩家也都是有來往的。
簡單地說,有些人既是男方的親戚,也是女方的親戚,有些人既是男方的同學,也是女方的同學。兩家又事先商量好了在一起共同辦喜酒,兩家也都是想著,這麼辦是既省錢又省力又省心的,只是沒想到分賬的時候出了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