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封在這時候問起這兩人,自然是別有深意的。因為不論是觀丁父,還是彭仲爽,都曾做過俘虜,都是被俘虜後為新主出力,功德圓滿的。
蒯良熟讀經典,才高學深,自然不會不知道觀丁父、彭仲爽兩人,更不會聽不懂劉封的暗示。
蒯良此時心中也是異常糾結,十分矛盾。從蒯良本心來說,他是推崇從一而終的忠貞,可現實又讓他不得不考慮到家族。況且蒯良如今的官職是南陽太守,這樣兩千石的職務,可是正經的朝廷命官。
這也意味著蒯良有兩個主君,一個是舉主劉表,而另一個則是天子。
如今天子的名分,自然就在曹操和劉家父子的手中。
這也意味著劉封也是蒯良事實上的主君代言人,這無疑很大程度上抵消了劉表的主君身份。
這就是神奇的東漢兩元君主制。
蒯良必須同時向天子和劉表效忠,而當天子(或掌握了天子名分的權臣)和舉主之間發生衝突時,情況就會變得非常複雜。
因為士族大家的利益,使得並沒有天子一定大於舉主的潛規則存在,而是變成了具體情況具體解決了。
這也是終東漢一朝,天子和士族之間爭鋒的最大戰場。
毫不誇張的說,漢桓帝興起第一次黨錮,就是和這個問題息息相關。
眼看著蒯良說不出話來,卻也沒有激烈的反應,劉封心中暗喜,乘勝追擊道:“觀丁父乃是楚地鄀國俘虜,楚武王卻不以其身份鄙薄,而以才施用,拜為上將軍。後為楚國大小十數勝,攻克州、蓼等地,使隨、唐等國歸服於楚國,使得楚國得以名揚中原。而在楚國內部,其又向南征討眾多蠻夷,為楚國開疆拓土立下了赫赫戰功。若是觀丁父愚忠於鄀國子,而以此拒絕了楚武王的邀請,那天下還有人可知觀丁父之賢嗎?”
觀丁父是鄀國人,被楚國所俘虜,而這個鄀國所在,正是如今的鄀國縣,距離襄陽不過區區百里而已。
蒯良的眼睛微微一顫,顯然是將劉封的話給聽了進去。
“良叔父,彭仲爽也非是楚國人,其人乃是申國俘虜,可其為楚文王所請,出任令尹,執掌楚國朝綱,為楚文王吞併申、息,脅臣陳、蔡,一舉將楚國的影響力拓至汝水,震動中原。”
劉封再接再厲道:“觀丁父、彭仲爽皆非楚國人,卻在楚國得以施展自身才華,震驚天下,名垂青史。楚惠王時,太師子榖還曾以觀丁父和彭仲爽為例,向其說明任用人才不應計較其出身貴賤,可見兩人青史之名,三百年而不滅。”
“叔父難道就甘心一身所學,盡付東流嗎?”
劉封說到動情之處,慷慨激昂道:“如今乃是大爭之世,不僅是君擇臣,臣亦可擇君!叔父賢名,封于徐州時就有耳聞,只恨不能與叔父親近,日夜提點。如今封至襄陽,得此天予之機,實不願錯過也。懇請叔父三思。”
說完後,劉封起身衝著蒯良躬身行禮,大有一副你不同意,我就不起來了。
劉封這番話,沒有一個字明著勸蒯良背棄劉表,可字裡行間,卻又沒有一處不是在暗示對方。可謂是費盡心機,用心良苦。
這一番心思,蒯良並非石人,又不是蠢人,如何能聽不出來。再加上眼前劉封又擺出了一副無賴的模樣,頓時讓蒯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像蒯良這樣拘於禮數的人,天然就畏懼規則破壞者,而且也容易為人所脅。
就像眼前的劉封。
蒯良和蒯越這兄弟倆的性格就很有意思,尤其是蒯越,完全就是一個通用版的賈詡。
有一件事能充分證明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