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無憫朝一側稍退幾步,略顯窘迫:“青丘城主言重,在下所為,不過不欲再見妖屬內鬥,誤傷純良。想兀城主總不至在這般非常關頭,棄了身邊兩大股肱。”
青丘嬌媚一笑,直直向前,扶上弄無憫胳臂,輕道:“愚城眼線處處,即便宮主虛晃一槍,恐城主已然得報,知你在我府上,現在離去,稍嫌遲了。”
弄無憫眉頭緊皺,拂了青丘手掌,稍一頷首,語中含怒:“自輕而人輕,自侮而人侮。”
青丘聞言,不怒反笑,稍一傾身,倒也不敢輕薄,只是媚道:“怎生侮法?”
“欲不可從,樂不可極。使之有禮,自別於獸。”弄無憫眉頭益深,行至門側。
青丘返身,輕笑道:“宮主教誨,宛若天樂,青丘洗耳。惜得青丘本相為狐,原即是獸。”
弄無憫稍一甩袖,踱步而出。
青丘望其背,心中暗歎:此番一別,何時可得這般兩兩相對?
約莫半柱香功夫後,青丘仍是定定望著門口出神,卻早失弄無憫行蹤。
“青丘門主,何以悵然若此?”
青丘聞言,這方回神,抬眼見身前一丈之外,一人孤立。來人面目倒未遮掩,劍眉星目,甚有氣度,然那面目若直直盯上半刻,卻覺腦中一片空白,毫無印象。鴉青外袍,秋色斗笠,屋外不雨不陽,看著好生彆扭。
青丘兩掌暗攥,恐來人法力超出自己甚多,緊道:“來者是客,報上大名,青丘也好周到招待。”
“身賤名輕,微不足道。”來人不欲多言,右手一挑,便見一物呈於掌心。此物乃一鎏金銅缶,唯三寸見方,四面盡蜃,逆鱗處處,一足多耳。
青丘見狀,口唇半開,少頃,喃喃道:“溺內缶?”
“門主有些見識。”來人冷笑,“溺於內,陰陽之邪俱盛,仿若觸之逆鱗,怒不可控,其邪自陰器出,非交合不可已。“
青丘目中精光乍現,嬌笑數聲,輕道:”此物於仙恐難奏效。“言罷,眉眼一飛,餘光卻將那銅缶之相盡收。
“溺內缶世有三,分上中下品——下,名喚‘沉五’,施與人,聖賢不敵;中,稱作‘弭七’,用在妖,萬妖難擋;上......”來人止了說話,將手中銅缶直往青丘處緩推,見青丘慌張接了,捧於胸口,來人長笑,半晌方道:“上品,便是此物,‘陷九’,無論仙妖凡夫,無可脫。“
青丘難抑欣喜,淺笑不言。
“即便知日宮主,仙齡千年,法力高明,亦會為其所困。”
青丘見來人曉其心意,忙收了笑容,抬目直視,半晌緩道:“閣下如此,可是那廾目仙君手下?”話畢,見來人搖頭,便接道:“欲報私仇?”
”跟知日宮扯不上恩怨。“來人一笑,應道:”不過成人之美。“
青丘不欲多問,已知無益,想來此人必守口如瓶,然兩手稍抖,心中更是忐忑,舉棋不定。
“錯失此機,萬歲無望。”來人身形一晃,須臾不見,餘音唯留,嘆道:“是捉是放,細細斟酌。”
青丘心中實是難安,將那銅缶瞧了再瞧,小心收了入懷,眼前弄無憫身影揮而不去,青丘稍闔目,後開,竟似魔怔,一步一頓,仍是向著愚城漫天濁氣中那唯一清靈而去;這闊闊愚城,僅得弄無憫仙氣,宛若嵯峨,卓爾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