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大晉王朝京都建康城內罕見下了場秋雨。
正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京城一向雨水稀少,到了秋季更是淺薄,不曾想在伊始的和風細雨後,接下來是足足三日的風馳雨驟。
建康城的正中心位置,赫然是整個大晉國最高權威皇室——未央宮所在。
未央宮算下來已有兩甲子歷史,是大晉開朝國主司馬炎所立,是歷代君王的養身之地,亦是令晉國平民百姓深惡痛絕的宮殿,無他,只因這裡還是國主培養心腹的秘地。
暮色裡,未央宮內早已是燈火通明,宮殿外的太監宮女秉著皇室制度小心翼翼遊動,蹈矩循規。
依著上面人的話來說,說得好聽是讓當朝國主不發生任何意外,說難聽點便是大司馬桓溫在監視司馬弈的一舉一動。
就在這疏而不漏的天網中,有一位華服公子行色匆匆,穿過重重守衛,直奔未央宮,這番行為,實在與太監侍女的舉步維艱相差太大。
“蕭公子,您回來了,陛下最近可唸叨您呢。”一位眼尖的鼠目太監老遠就瞧見了,心生喜意,彎著腰快步迎了上來,“要不要小的通報一聲。”
被稱作蕭公子的年輕人面色陰沉,看也沒看那諂媚十足的太監,約莫是嫌礙了眼,毫不斂勢,抬起一腳直接將其狠狠踹飛。
轟!
太監身形當場倒飛而出,在瞳孔一陣劇烈收縮後,身體筆直倒下,再無半點生機。
華服公子嗤笑了聲聒噪。
底下的宮女似乎對這番殺伐早已習以為常,倒是對這國主身邊的當紅太監,想借機攀上那喜怒無常的年輕公子的下乘行為,感到同命相連。
蕭姓公子在未央宮外的白玉石階前佇立許久,面色平靜自若,思索片刻,微微招手叫來小太監,要來藏在袖中的火摺子,將宮殿圍牆兩側的燈種點燃後,又緩步踏至宮門外,靜候那位大晉國當朝的傀儡皇帝。
雨停後夜幕之上星空璀璨,別有一番光景,可惜華服公子並未在意,哪怕只要稍微將頭抬起一個微小弧度就能看見這景象,也依舊目不斜視,氣息內斂。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他的視線中迎面走來個一襲黃色紗底色繡金吉服,領和袖皆為石青色,繡五爪金龍圖的年輕男子走到未央宮門前。
司馬弈,大晉國第十一任國主,方年四十一,出生便被先帝冊封東海王,歷任散騎常侍、車騎將軍,生在帝王世家可謂德才兼備,登基前時正值先帝司馬丕為追求永生之道聽信奸人方士的謠言,服用了大量“靈丹妙藥”而駕崩,因膝下無子,司馬弈又是他孿生兄弟,那這皇位花落誰家便不言而喻了。
這番出生便是站在頂巔的男子,所謂是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卻偏偏內有大司馬桓溫獨攬朝政大權,外有北方的五胡十六國虎視眈眈,縱然司馬弈上位大赦天下,對待國事親力親為,也拯救不了整個大晉國的腐敗不堪,外強中乾。
偏僻小鎮百姓家中饑荒,百姓相噉,易子相食,有男子以柔為美的誤國舉,更有柔弱女子持槍上陣殺敵的荒唐狀。
大晉此等作為,自然少不了鄰國青陽官宦的恥笑,而這些的嘲笑聲自然而然地落在作為晉國君王的司馬奕身上,簡直是荒唐至極。
司馬奕收回飄浮在外的心神,瞄了眼在宮外形形色色的宮女太監,輕微搖頭,又稍稍頷首望向漫天星辰,暗自嘆息一聲,沒由來笑道:“蕭先生此次前來,可是邊境有什麼要事傳來?”
現如今已是戌時末,自然是太監總管將一日朝中能入眼的腌臢事彙報給國主的時辰,可未央宮除了稀碎燈火和二人外,實在冷清得很。
蕭姓公子收起手中摺扇,彎腰行了個君臣之禮,沒有說話。
“六年沒見,蕭先生還是這般注重這王朝的繁雜禮節。”司馬奕語氣頗為無奈。
華服公子站起身來,一手輕點腰部,露出腰間的墨綠玉佩的同時,抱拳道:“陛下對蕭家有救命之恩,蕭某雖是一介只會些拳腳功夫的江湖人士,卻仍知忠孝二字是謂何解。”
司馬奕沉默了片刻,此時他的臉上哪裡還有半點帝王的威嚴,唯有農家漢子面對農種顆粒無收的心酸意,他擺了擺手,“天色已晚,若是蕭先生沒有其他的事的話,朕就先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