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皆是對這個案件有過詳細瞭解之人,此時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負責這個案子的刑部侍郎江翟更是一愣,這不知道是什麼身份的女子此時可是在分析案情?皇后娘娘對這案子的上心程度竟然已經高到要專門找人去分析?
便是他這些天確實遇到了瓶頸案子在益州當地引起了百姓恐慌影響惡劣,偏偏唯一的嫌犯死活不認罪,而這個嫌犯又偏偏是諸多上面之人都開口關注過的,給他十個狗膽也不敢隨隨便便結案了事。
可是便像所有某一方面的專家一般,江翟十分不爽這種自己的工作能力被人質疑,甚至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插手了的感覺,不由得眉頭緊蹙,看著那個女子的眼神帶了一絲敵意。
找人分析案情便算了,還找的是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是怎麼回事?這是看不起他江翟嗎?
然而,當他看到身旁無論是皇后娘娘還是北越王都聽得十分認真,聽到那女子的問題後都一臉沉思,他訝異了。
那女子便是在分析案情,那種方式也是忒奇怪了,探究兇犯的作案方式難道對找出兇犯和抓到兇犯有幫助?就算有人告訴他兇犯那天穿著的是什麼顏色的褻衣也對抓到他一點用都沒有好麼!
時隔四年再次聽到蘇雲分析命案,葉昭有種說不出的感慨和感動,此時順著她的思路一思索,立刻便想到了什麼,脫口而出,“滿門抄斬?”
蘇雲看了葉昭一眼,點了點頭,“被判了死刑的罪犯都是在眾目睽睽下被斬首,這是官府為了給百姓一個交代,更是為了彰顯正義,跟百姓說,瞧,他們做的這些事情是大罪,是不容饒恕的。
在一般人看來這就是一次斬首,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沒仇就圍觀當看一場熱鬧。但其實,在無數百姓的注目下砍下罪大惡極之人的頭顱,也是一種宣揚社會價值取向的儀式。
兇犯定然無法叫上大批人圍觀他殺人,於是他為了還原這樣一種儀式,特意做了一個耐人尋味的佈置……”
葉昭立刻介面,“他讓杜家人都面朝大門跪著,這是想讓所有進入這個屋子的人,都能第一時間圍觀到他們死去的模樣!”
蘇雲嘴角一勾,卻透出一股沉肅,“沒錯,這個案子處處透出來的資訊是懲罰,這是一場對罪大惡極之人的懲罰!兇犯這是把自己當做了上天的使者,在替天行道呢!”
還在暗暗腹誹的江翟忍不住看了蘇雲一眼。
他也忍不住被她的推斷吸引了,彷彿能看到兇犯心裡懷著以為能替天行道的自以為是和囂張,在所有人沉睡的黑夜,一點一點佈置下這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兇殺現場。
可是,這依然對抓捕兇犯一點用都沒有啊!
而且若這齊郎君當真是那個內心似乎有些扭曲瘋狂的兇犯,那他也藏得太深了。
江翟不禁默默地看了看這些天折磨得他覺都睡不好的人。
心裡本來便一片苦澀晦暗的齊從明察覺到江翟的視線,更是一陣無力絕望,微微咬牙道:“不可能,便是我那兩個舅舅終日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他們也沒有到罪大惡極的地步。”
“是,你說得沒錯,”蘇雲點點頭,冷聲道:“所以兇犯認為杜家罪大惡極不是針對旁的人,恰恰是針對你。”
齊從明愕然,立刻想到了那封詭異的信。
這樣一想他不禁覺得好笑,也是真的裂開嘴笑了,笑容苦得彷彿吃了黃連。
阿雲的意思是,有人自以為是地因為杜家以往對他們家明裡暗裡的剝削欺壓,就把他們殺了?就像對待那些罪大惡極的罪犯一般?
如此可笑,連他也不敢相信,就憑著一封不知道哪裡來的信,就能洗刷他身上的冤屈嗎?
最終,害他除了要躲著唐家,還要躲著官府的抓捕,狼狽至極才終於找到了北越王一行人。
還害得他如今深陷大牢,什麼也做不了……
而這一切,就是某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送給他的,所謂謝禮?
看到齊從明那雙眼睛彷如死水一般,毫無鬥志,蘇雲莫名地心頭火起,一把抓住鐵欄杆道:“齊從明,你給我做什麼絕望的模樣?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絕望就你不可以!想想齊叔對你的期望,想想在石佛村裡等著你回來讓他們得以重新回到太陽底下的人!”
現在他這模樣,她壓根無法跟他說石佛村發生的事情。
那些人長期避世隱居,其實多少人心裡滿懷不甘和對被困於世間一隅的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