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小郎君醒過來了!”
還沒等屋內的兩人反應過來,畫屏原本一臉歡喜的臉色頓時變臉一般地愁苦起來,“只是,小郎君好像很怕我,以前他明明很喜歡跟我玩的啊。”
蘇娘頓時哭笑不得,“你啊,總是這麼咋咋呼呼的,心臟不強壯一點都要被你嚇壞!”
蘇雲聞言則是微微怔愣,但很快就定下心神,站起來微笑道:“那我們就過去看看吧。”
她不得不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面對那孩子時,她不僅僅是個兒童心理學專家,更是個母親。
不管如何不適應,這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幾人經過書房前廳時,蘇雲順道叫上了自說完話後,就一直在這裡候著的老大夫。
被某個不負責任的神醫徒弟甩了一口大鍋,以至於已經悶在這裡快半個時辰的老大夫聞言,立刻驚喜地站了起來,隨即可能覺得自己有點不合禮節,忙握拳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捻著鬍鬚慢悠悠道:“既是如此,老夫便去給小郎君看看。”
蘇雲有點失笑,只是心裡裝著事,到底沒再說什麼,領著一眾人來到了臥室裡。
想了想,蘇雲先讓老大夫候在外室,帶著畫屏和蘇娘先撩起內室的簾子,走了進去。
一進到房裡,蘇雲便看到一團小小的人兒正一臉惶恐地縮在角落裡,身體還微微顫抖著。
蘇雲心裡一酸,這時候小人兒顯然也看到她了,整個人下意識地又往後縮了縮,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珠滿是不安和驚恐。
蘇雲試探地慢慢走近他,小人兒忽地就哭叫起來,“你不要過來!壞女人!你是壞女人!”
說著,還抓起床上的枕頭往蘇雲身上扔。
蘇雲心裡又酸又澀,伸出手輕輕接住了枕頭,一雙眼睛依然溫和地直視著孩子,彷彿看不到他越來越驚恐的表情,慢慢走近他,蹲在他面前,和他平視,溫聲道:“家銘能告訴我,為什麼不想見到我嗎?”
被眼前女子唇邊的笑意微微晃了眼睛,五歲的小孩莫名地有點侷促,剛才滿心的惶恐不知道什麼時候漸漸淡去,竟轉化成一股濃濃的委屈和氣憤,“你是壞女人!所有人都說,因為你,父親才不回來!才不要銘兒!銘兒才不是沒人疼的孩子,才不是!”說著,一雙小手還憤怒地拍了拍床板。
蘇雲看得心疼,伸出手想拉過他的小手看看有沒有弄傷自己。
面前的孩子卻一臉警惕地又往後縮了縮。
看著把自己縮成一團塞在角落裡的小不點,蘇雲又心疼又好氣,然而再開口時,依然是溫和輕緩的語氣,“當然,家銘才不是沒人疼的小孩,是他們不懂,家銘可多人疼了!”
她偷偷把談話的重點放在了孩子的後半句話中,把關於她和他父親那一塊淡化了,她現在要慢慢扭轉這孩子的一些思維,要讓他知道自己不是沒人疼愛的,要讓他感受到別人對他的愛。
孩子的世界很簡單,他對待一個人的反應就像一面鏡子,你是如何對待他的,他便會給你怎樣的回應。
一個用很多很多愛沐浴出來的孩子,必然也會有著健全的人格和一顆溫暖的心,所以多說無益,重點是用行動慢慢感化他。
五歲的孩子果然輕易被她帶偏了,可是聽著蘇雲的話,他小嘴一扁,忽然嗚嗚嗚地哭了起來,委屈得不行不行的,還不停地用小手擦著臉上的淚,一邊哭還一邊道:“你騙銘兒,沒有人愛銘兒,嗚嗚,父親回來了都不來看銘兒,嗚嗚,銘兒故意不出現在他面前,他也不來找我,你……你也是,嗚嗚嗚,你也不疼銘兒,銘兒來找你玩你都不理銘兒,有時候還兇銘兒,嗚嗚嗚,銘兒只能偷偷來看你,但是……但是所有人都說,你要跟別人跑了,永遠不要銘兒了,嗚嗚嗚,壞,你們都壞!”
蘇雲聽著這孩子童真的語言,淚都要下來了,鄭雲歌啊鄭雲歌,你何其忍心!這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啊!
他想要的不多,只是希望得到爸爸媽媽的關愛,即便自己攤上了一對不合格的父母,他也從沒放棄對父母的期望,然而現實卻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失望。
在他渴望愛時沒有,在他需要父母保護時沒有,這樣一個孩子,到底是如何在一次又一次的哭泣絕望中,下意識地用滿身的刺把自己保護起來的?
和蘇雲一起進來了的蘇娘和畫屏此時也紅了眼眶,誰曾想,原來小郎君是這樣想的!
是啊,小郎君已經在他們疏忽的時候漸漸有了自己的思考,自己的渴望和傷心,她們卻什麼都不知道,徹徹底底地忽略了這個小小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