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來的人手果然還是不好用。連一點小小的幻術都無法看透,也確實是……粗劣。
她對那團黏糊糊,似乎還在蠕動的水草倒是更有興趣一點,但也很快就從其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臉色微沉。
她讓那團東西在幽藍的火焰中消失,又撐著腰在院子外站了一會兒,轉身走回去,找到了正在修剪窗臺上一盆不知什麼植物的安克蘭。
精靈做這種事的時候完全感覺不到半點悠閒的意味。他嚴肅、精細,看起來更像是在做什麼重要的實驗。
莉迪亞靠在門邊,想了三種開口的方式,最後決定直說——反正她再這麼遮掩,也瞞不過這傢伙。
“果子都已經熟得透透的啦,”她說,“不用去摘嗎?”
安克蘭淡淡回她兩個字:“扎手。”
莉迪亞被噎得說不出話。她難道不知道扎手嗎?可她等了這麼久,懷著孕還費心費力,難道就等著果子都被別人摘走?
她想說你的父親不知道是不是能夠接受這個理由,又默默咽回去——這種時候,惹怒這傢伙毫無必要。
她瞪著精靈的背影,撇了撇嘴,掉頭要走,安克蘭突然又開了口。
“太過貪心只會撐死自己。”他說,“不要與整個世界為敵。”
莉迪亞腳步一停,又轉過身去,臉上重又掛上了懶懶的笑:“這可真是……難得從你嘴裡聽到這樣的‘忠告’。你說這話,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我的小寶貝呢?”
安克蘭終於回頭,瞥了她一眼。
“我只是好奇。”他說。
莉迪亞等著他把話說完,他卻再沒開口。
女法師臉一青,拂袖而去,走出門外,還忍不住想要一腳踢翻牆邊的花盆。
她慢慢把已經踢出去的腳收回來,臉上神情變幻,忍不住按了按額角,另一隻手又撐在了腰後。
她最近是真的很沉不住氣……這樣不好。
她默立片刻,看向南方如晨曦般發白,卻忽明忽暗的微光,眯起了眼睛。
也許是不該太過貪心……但屬於她的東西,誰也不能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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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安靜地站在海邊。
這是他的靈魂之海,他對它已經再熟悉不過,畢竟這整個世界的模樣,都是他自己一點點塑造而成。
海水墨藍,平靜無波,懸於其上的那個契約也毫無動靜。但在此之上,這個世界的天空滿是各種絢麗的色彩,像是打翻了的顏料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管搭配得是否和諧,都那麼胡亂地混在一起。
可那變幻不停的流光之下,花依然是花,樹依然是樹,海依然是海……這個世界仍屬於他。
海浪拍在他腳邊,一聲又一聲,像是有誰在叫著他的名字,一時熟悉,一時陌生。
他似乎在聽,又似乎並沒有聽進去。他時不時地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又在這裡。可當某些碎片閃現在眼前,他又會立刻把它們沉進海中。
還不是時候。
……可是,那是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才是時候?到了時候又會怎樣?
他低頭看向自己胸口,突然漫上來的恐慌又如潮水般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