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月,中國開始了國企改革的第一次重大試點。首都鋼鐵公司、天津腳踏車廠、魔都柴油機廠等八家大型國企率先擴大企業自主權的試驗;以“放權”為主題的國有企業改革年正式拉開序幕。今後的幾十年裡,國企改革都是中國社會的最大問題,涉及到千千萬萬人的利益。
整個電影系統也都在喊改革,電影廠都希望國家能夠擴大電影廠的自主權。去年中國電影觀影人才高達240億,票房達到了11億,這個成績讓電影人歡欣鼓舞,覺得現在是中國電影最好的時候,是黃金時代,未來充滿希望。沒有人想到這層金是鍍上去的,很快就會被殘酷現實戳破,露出裡面的泥巴瓤子,然後整個行業會逐漸崩塌。
電影理論界也沒人思考這個問題,精英們正忙著搶話語權,哪有功夫關心中國電影在未來的死活。自從去年10月《電影藝術》特別號發表以來,中國電影理論界徹底分裂為兩大陣營,兩幫人為了應該不應該摒棄戲劇傳統;到底學好萊塢,還是學歐洲,掐得不亦樂乎。兩大陣營都不肯妥協,在報刊雜誌上大打嘴仗,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吳知柳他們六個,加上從傷愈出院的趙禁,都加入到了這場論戰中。許望秋筆名禾火,他們便紛紛山寨許望秋的筆名,用“禾必”、“禾少”、“禾家”等名字發表文章,與專家學者們展開論戰。不過他們理論水平比較低,要跟這些專家學者打嘴仗不容易,為此他們不得不整天泡在圖書館查閱資料。
許望秋始終關注著電影界的動向,也關注著經濟領域的變化,不過他沒有寫文章,也沒有參與論戰。他知道雙方吵成這樣,寫文章已經不起任何作用。只能靠電影來證明誰的觀點正確了。
在拍戲的空閒,許望秋總是在努力回憶。儘管他已經有了一個比較完備的計劃,但他還是不斷從過去的記憶中尋找著未來的各種可能,尋找著改變一切的契機。對他來說,最大的依仗就是在關於未來的記憶,這件武器必須用到極致。
許望秋清楚中國電影的問題非常複雜,可以說盤根錯節,牽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沒有足夠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改變什麼。現在的他就像剛在花果山稱王的孫悟空,必須學會七十二般變化,必須拿到金箍棒,才有大鬧天宮的實力。
這個世界說到底是靠實力說話的,當導演如此,想要改變世界也是如此。
這天上午,張克從北平過來了。張克是導演系主任,不可能一直在《鋤奸》劇組待著,基本上是隔一個月到劇組到一次,看看劇組的情況,看看許望秋有沒有瞎胡鬧。
吃過中午飯,許望秋給老頭泡上茶,仔細彙報這段時間的拍攝情況。
兩人正聊著,製片主任孫旺泉快步跑進來,失聲叫道:“望秋,今天部裡的胡清明副部長到廠裡檢查工作,對廠裡幾部電影提出了批評。說到《鋤奸》的時候,胡部長說了兩條,一是反現實主義,情節虛假;第二是歪曲地下黨形象,他還說,建議不要拍了,立即下馬!”
胡清明不是別人,正是範劍的舅舅,現在範劍在牢裡啃窩頭,範劍一家自然恨死許望秋了。許望秋知道對方肯定會找茬,沒想到會這麼快,電影都沒拍完,對方就找上門來了:“《鋤奸》是根據特科剷除叛徒白鑫改編的,有故事原型,哪裡違反現實主義了?在《鋤奸》裡地下黨無所畏懼,英勇不屈,哪裡歪曲形象地下黨形象了?”
張克聽到胡清明說《鋤奸》反現實主義,歪曲地下黨形象,也覺得對方是故意找茬,皺眉道:“望秋,稍安勿躁,先問清楚怎麼回事。”轉頭對孫旺泉道:“你們廠裡是怎麼說的,不會讓真的讓《鋤奸》下馬吧?”
劇組其他人都緊張的盯著孫旺泉,如果廠裡要求下馬,那《鋤奸》就徹底沒法拍了。
孫旺泉輕輕搖頭道:“那倒沒有,不過徐廠長讓望秋跟謝非導演參加明天晚上部局領導和全廠主創幹部的對話會。他們雖然不是我們魔影廠的人,但這個片子是我們魔影廠的,作為導演應該參加晚上的會議。”
許望秋聽到這話,冷冷地道:“好,能對話就好。到時候我到要問問副部長大人,《鋤奸》哪裡反現實主義了,哪裡歪曲地下黨形象了?”
張克拍拍許望秋肩膀,安慰道:“望秋,不要太擔心了。這是我們北電的片子,北電不是沒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