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的北電開學典禮跟後世沒有太大區別,主要就是學校領導講話,到場嘉賓講話。當然也有不一樣的地方,比如傳達中央精神,尤其是華主席和李副主席的講話精神。比如講話的領導和嘉賓言語非常真誠,而且充滿激情,不像後來盡是官話和套話。
現在的北電沒有院長副院長,只有專門的領導小組,而領導小組組長有兩個,一個是文化/部副部/長王嵐西,另一個是陸夢。王嵐西是兼任,負責學校管理的是陸夢。陸夢講話的時候半真半假地道:“在校期間不準談戀愛,更不準結婚,不然畢業的時候把你們一個分到南,一個分到北,讓你們孔雀南北飛。”
歡樂的笑聲如同密密匝匝的雨點灑滿全場,學生們誰也沒把這話放在心上。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候,不談戀愛顯然是不可能的。
人性是壓制不住的,即使是在石頭縫裡也能開出美麗的花來。
許望秋聽見一個聲音喊道:“同學們,我們有請副組長周明講話!”
沒想到師父的老友周明竟是副組長,相當於副院長呢!許望秋笑了,我這個師父真沒有白認,不但認識導演繫系主任,而且跟副院長還是好友,以後在北電的日子不用愁了!
作為電影學院,自然得有電影學院的特點。在開學典禮結束後,學校為全體師生播放電影,朝鮮電影《紮根大地》。這部電影的水準實在不怎麼樣,但學校選這部片子顯然是有寓意的,希望學生們能夠腳踏實地,紮根中國電影這片大地。
不過許望秋沒能欣賞到這部電影,在開學典禮結束後,他就被司徒兆墩叫了出去。許望秋疑惑的問:“司徒老師,有什麼事嗎?”司徒兆墩沒有解釋,只是說:“你跟我走就是了。”許望秋帶著滿肚子的疑惑,跟司徒兆墩來到了辦公室。
司徒兆墩將許望秋帶進辦公室後,對坐在椅子上,跟張克聊天的鐘惦非道:“鍾老,我把許望秋叫來了。”又對許望秋道:“望秋,這位是我們中國電影理論方面的權威鍾惦非鍾老。”
許望秋上一世在北電上學時讀過鍾惦非的書和文章,對老爺子印象非常深刻。不要看中國電影號稱專家的人很多,但真正懂電影的少;而鍾惦非是少數真正懂電影的人。許望秋趕緊上前,恭恭敬敬地道:“鍾老,您好!我讀過您的書,沒想到能見到您,真是太榮幸了!”
鍾惦非打量著許望秋,心想如果不是張克告訴我,真的很難相信那篇文章是這個少年寫的,和藹地道:“望秋,我看了你考北電時寫的影片分析,寫得非常出色。但由於文章太短,很多東西沒有說透,我過來找你,就是想跟你聊聊,想跟你作深入探討。來,你先談談對中國當前電影的看法。”
許望秋寫那篇影片分析,原本是引起學校老師的注意,沒想到竟然把鍾惦非招來了,這讓他非常意外,便道:“世界電影從《公民凱恩》開始逐步從古典主義進入現代主義,電影不再是由古典的簡單衝突構成,而是無限複雜的個體和人的內心世界;也打破了以往順序的線性敘事方式,採用非線性的多元敘事結構。到了50年代,法國的新浪潮對電影的語言更是進行了全面的革新,讓電影真正進入了現代。所以,特呂弗才說電影分為戈達爾之前和戈達爾之後。我們的電影語言大體上停留在《公民凱恩》前的古典時期……”
鍾惦非安安靜靜地聽著,心裡卻無比吃驚,對世界電影的格局,對世界電影的歷史走向,他這個搞電影理論其實都不是特別清楚,而許望秋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卻能清楚的說出來,顯然他對世界電影史是有深入研究的;只是這些東西他是如何知道的,又是從哪裡學來的?
好一陣後,鍾惦非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你是從哪兒知道這些的?”
許望秋早想好了答應,輕鬆應道:“主要是外文書店,運動的時候外文書店被查封,我進去偷了一些電影書籍,包括喬治薩杜爾的《世界電影史》。76年四人幫被打倒後,外文書店恢復營業了,又引進了很多最新的資料,我又讀了《電影藝術史》,以及其他一些書。”
鍾惦非知道國內的很多大城市都有外文書店,這些書店裡有大量盜印的外國圖書和資料,有電影方面的書不奇怪。他不懂外語,沒有看過許望秋說的這些書,但他覺得許望秋能把書的名字說出來,應該是真的,便道:“你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