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煉他們堅守橋頭陣地的同時,整個蘊藻浜陣線都遭受著日軍主力的猛烈攻擊。
十月初,日軍第9師團在航空兵的支援下,以坦克部隊為先鋒,自北向南進攻第9集團軍在蘊藻浜沿岸,從陳家行至塘橋站之間的預設陣地。從這時起,稅警總團便已與日軍展開正面戰鬥,雙方互有損傷。但隨後,日軍以第3師團增援,猛攻第8軍左側防線,並在陳家行至黑大黃宅之間取得突破,成功渡過蘊藻浜。
稅警總團陷入孤軍險境,全軍將士抱著寸土必爭的決心,艱苦支撐。可最終,他們遭到日軍猛烈的火炮集中轟擊,繼而步兵發起反撲,雙方展開白刃肉搏。稅警總團在嚴家宅的守軍全部壯烈犧牲,無一倖免。在此之後,日軍又從北、東、西三面對唐家橋鎮守軍進行圍攻。而此時的守軍已無力再戰,只能被迫向後撤退。
沈煉一路收攏失散的殘兵,原本不到三十人的隊伍,在繞過大場之後,已擴充到了五十人。
從最後獲救的一名26師士兵口中,沈煉得知,第20軍在頓悟寺的部隊已全部殉國。僅僅四天時間,傷亡就達七千餘人。
聽到這些數字後,沈煉的心情一點點沉到了谷底。蘊藻浜走馬塘,西起南翔,東至廟行江灣,這片東西向的狹長地帶,南北縱深只有十公里,東西跨度約三十公里。境內河渠縱橫、農田密佈,地勢平坦,根本無險可守。
而且滬太公路縱貫其間,能為日軍機械化部隊提供便利通道。就在這樣一個地帶,守軍在完全喪失制空權的情況下,竟與日軍血戰了二十五天。此時此地的堅守作戰,根本就是把這些戰士放在日軍的炮火面前當活靶子。
沈煉認為,究其慘敗原因,總結起來就一點,那便是光頭朝令夕改、猶豫不決的錯誤命令,把這些熱血男兒全部葬送在了淞滬之地。
戰鬥打到這一步,身為作戰總指揮,光頭下達的命令只有兩個字:死守,死守,還是死守。
可人都死了,還怎麼守?死亡似乎成了士兵們唯一的歸宿。他們完全被困在陣地裡,始終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部隊一上火線,除了重傷或戰死,除非上級下令調防,否則必須與陣地共存亡。這樣的戰法,實際上就是把千千萬萬的有生力量禁錮於戰壕裡。如此做法,即便是戰鬥力超絕的稅警總團,最多也只能頂住五六天,就會被打殘。
“媽的,這種添油戰術,根本就是自殺。即便我們的軍隊在總體上佔有數量優勢,但在分兵把守和輪番使用兵力的情況下,始終形成不了戰鬥中的優勢。再加上武器裝備上的絕對劣勢,這場戰鬥的結果並不難預料。”
沈煉在嘴裡嘟囔著,而沈鐸卻在旁邊一直示意他小點聲。要是他這番言論被人捅到上面,隨便給他安個擾亂軍心的罪名,都足夠槍斃了。
果不其然,聽到沈煉的抱怨後,某師直屬營中的一名營長站了出來,怒視著他道:“你在說什麼?你在質疑委員長的命令嗎?身為軍人,只需要服從。你只是一個班長,竟如此大放厥詞,擾亂軍心。信不信我現在就一槍斃了你!”
那名營長說著便掏出手槍,而沈煉這邊,沈鐸、沈括、細牙子等人二話沒說,舉起步槍對準了他。那名營長身邊也有幾名士兵,下意識地舉起了槍。
沈煉冷冷地看著對方,又掃了一眼其他士兵,低聲道:“怎麼,那麼多鬼子都不夠你們打,現在居然把槍口對準了同胞,對準了與你並肩作戰的戰友?你說你是營長,好大的官威呀!
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你知不知道現在淞滬戰場已經戰死了多少兄弟,你又知不知道多少人死得毫無價值?說難聽點,根本就是送死!這樣的戰鬥,只為引起國際社會的關注,值得嗎?在我看來根本不值。靠誰都不如靠自己手裡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