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眾小姐都在各自默寫,雲瑤臺上安靜得很,何芳這一嗓子聲音又大,霎時間傳遍了整個臺子,自然也傳到了幾位教習耳中,她們對視一眼,都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道這何大小姐雖然真性情,可未免太放肆了一些,看來往後還要多加指導才行。
此時何芳的大嗓門也已經吸引了不少小姐湊過來看葉棠花的默書,這一看之下都忍不住掩唇發笑,目光之中透出點點嘲諷來。
“葉大小姐這是寫的什麼?真真像鬼畫符似的,哪裡算個字嘛!”
“許是跳白紵舞得了甜頭,又不知從民間哪裡弄來些庶民自創的字型了吧?葉大小姐還真是一招鮮,吃遍天啊!”
這時候葉芸香和葉曇幽也湊了過來,看著葉棠花在紙上寫寫畫畫,她二人對視一眼,眼裡都閃動著報復的快意,臉上卻是一臉為難,葉芸香率先開口道:“姐姐,你這是做些什麼?這局是考書藝,不是畫藝呀!”
葉曇幽蹙起眉頭,淡然道:“父親早說過要姐姐為女藝之試做一下準備,姐姐偏不肯聽,如今沒了本事,便拿畫來湊數,姐姐這黔驢技窮般的做法,豈不惹人恥笑?又將葉家臉面放在什麼地方呢!”
葉芸香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唉,姐姐就是太自傲了,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雖然姐姐你舞藝精通,可也不能就這麼自高自大啊,別人不知道,我們還不清楚嗎?你這些天在院子裡淨躲懶了!”
這兩姐妹一唱一和的,把葉棠花這些日子的散漫表現全給抖落了個精光,這下算是給葉棠花捅了馬蜂窩,圍觀的小姐們全都怒上心頭,心道她們每日為了奪得這女藝之試的魁首兢兢業業練習,葉棠花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居然什麼都沒準備就來參加這女藝之試了?這也太不把她們這些大家貴溪放在眼裡了吧!難道葉棠花覺得她不需要練習就可以勝過她們嗎!
沐千藍一向心高氣傲,如今聽葉棠花居然這般看不起包括她在內的小姐們,心裡的火頓時就燒起來了,她的書法沒有自己的亮點,沒法批評韓依柔和沐千萍,可來教訓葉棠花這字寫不夠畫畫湊的蠢貨,卻是足夠了!
這般想著,沐千藍冷笑著走到不為周圍人所動的葉棠花面前,傲然道:“棠兒表妹,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顧著裝樣子?瞧你這字寫得,也就貞女引這一手簪花小楷還能看吧!猗蘭操這篆書寫得也還湊合,到底也算是一種字型,可你這其餘兩篇寫得是什麼?越裳操畫了滿紙梅花也就罷了,卿雲歌畫了滿紙的醜鳥是什麼意思?這卿雲歌難道是鳥語嗎!”
沐千藍此話一出,眾小姐頓時鬨笑起來,雖然沒人知道卿雲歌究竟是什麼,可葉棠花畫了滿紙的奇形怪狀的鳥就太可笑了,她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種歌的呢!這滿紙怪鳥亂舞,難道真是寫給鳥看的嗎!
韓依柔也湊了過來,礙著剛才葉棠花助她,她不好意思出言諷刺,然而眉宇間還是有了絲絲不屑,這葉大小姐究竟是怎麼想的,在家的時候不認真準備,如今到了女藝之試上就搪塞考試,難道她當初真的打算用白紵舞力壓群雄?這未免太可笑也太自傲了吧!
周圍圍觀起鬨的小姐越來越多,奚落之聲不絕於耳,然而葉棠花從頭到尾都沒有表態,只是淡然寫著自己的字,直到最後一字收筆,才直起身子,舉起紙張輕輕吹了一吹,滿意地笑了笑,抬眸看著圍觀的眾小姐們:“看樣子眾位小姐似乎都寫完了?既然如此為何不等著教習來檢查?教習可說了‘俱著默書’,如今列位小姐圍在這兒看我寫了什麼,未免有作弊的嫌疑吧?”
沐千藍微微笑了笑:“棠兒表妹不必擔心,你寫得出的貞女引和猗蘭操人人皆背得出,越裳操雖然會的小姐少些卻也不是沒有,總歸是不用抄你的梅花去湊數,卿雲歌雖然沒人寫得出,但我想沒有哪位小姐願意讓一群野鳥髒了自己的紙的,棠兒表妹你實在是想多了!”
葉棠花挑了挑眉,神色間頗有些輕慢與笑意:“是這樣嗎?看來是我想得太多呢,原怕有人偷瞧了去,現在才發現是杞人憂天,合著眾位連我寫了什麼都沒看出來麼!”
“沒辦法,我們不像葉大小姐一般,連鳥語都懂得!”何芳微微一哂,冷笑道。
“我這究竟是不是鳥語,等下自有分曉。”葉棠花悠然一笑,不置可否。
這時候眾人也都寫完了,便又有青衣女史上前來將紙收走,呈給眾教習評判。
錦歌略略翻了翻,心中也大致有了數,這些小姐果然是對猗蘭操和貞女引較為熟悉,越裳操就有限,卿雲歌竟是沒人曉得了,再看字型,不外乎行楷草隸,論起來也只有一個飛白和一個瘦金書較為出色,而更為精妙的書體竟一個都還沒瞧見,錦歌心裡不禁有些失望。
就這麼失望著,錦歌一直翻到了最後,看到葉棠花的字,甫一入眼便眼前一亮,心中也淡淡激動起來。
葉棠花第一篇放的是以簪花小楷默的貞女引,字型娟秀雅緻,精妙穩重的同時又不失女子的柔婉,一筆一劃間頗為靈動,比起其他小姐近乎館閣體的楷書不知好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