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這般寬,你走在左,我走在右,中間還能容得下跨馬的金吾衛,提刀的羽林軍,我哪裡擋了你的去路,分明就是你這個輕佻公子戲弄我,還來編排我的不是。
“你這賣花娘子野蠻不講理,本就是你擋了我探花郎的道,卻還口齒伶俐怨我輕佻。你攔住我的馬,擋住我的眼,使我過不去,走不動,偏生還不知。”
“我何時攔住你的馬,怎生擋住你的眼?”
……
剛踏進破敗的閣園,便聽得陣陣戲腔聲,閣中坐著一個衣衫單薄,披頭散髮的女人。
石桌上放著一個皮影人,她手裡也拿著一個,不停的更換,演著不同的角色。
園裡冷風很大,嗚嗚的響,將圍在走廊遮風的破舊簾布吹得盪來盪去。
滿地的落葉碎瓦,使這個地方沒有一絲活氣。
我站在長廊的那邊,不急著走近打擾,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的背影,不覺間,鼻尖已泛酸。
等她唱完三兩戲文,我提步朝她而去。許是她太過投入,也或者是我步子邁得太輕,她竟沒有注意到身邊多了一個人。
我將身上的狐白氅衣解下,輕輕為她披上,然後伸出手矇住她的眼睛,就像以往那般與她打招呼,嘻笑道:“於芒兒,猜猜我是誰呀?”
她動作緩慢地按住我的手背,嘴角勾起淡淡一抹笑意,回道:“是那個胸無點墨,亂用成語,膽大妄為的北邱公主吧。”
我朗聲說道:“猜錯了,應該是冰雪聰明,才高八斗,乖巧可愛的缺缺姑娘。”
話罷,她與我都笑了起來。
來之前,我怕看到她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所以措了一堆詞準備寬慰,可如今見她如此平靜,反而覺得更加害怕。
我鬆開手,坐在她身邊。
一壁為她繫緊氅衣上的繫繩,一壁佯裝生氣道:“天冷成這樣你還穿那麼少,你以為自己很抗凍啊!”
她放下手裡的皮影人,淺笑道:“我不冷,一點都不冷。你來看我,我心裡暖得很。”
我抿嘴笑笑,又問:“我給你帶的衣服呢,怎麼不穿,是覺得那衣服不好看嗎?若是不喜,我改明兒重新給你置辦。”
她一臉茫然,像是不知道這回事。我立刻緊張起來,忙追問道:“你是不是壓根沒有收到我送來的衣裳和吃食?我明明託了看護的侍衛給你送來的,他沒照辦嗎?”
她垂下眼簾一言不發,我心下了然,怒不可遏。
“這些狗奴才,真是不要命了,我的東西也敢昧下。”
我氣得要死,提著馬鞭就要去算賬,于歸卻死死拖著我不讓去,我扭頭溫聲安撫道:“放心,我不惹事,我把東西拿回來就好。那裡面都是我給你準備的禦寒衣物,還有一些你愛吃的點心,如果讓那幫狗奴才吃了,我肯定會被氣死的,我得去要回來。”
于歸慘然失笑,蔫蔫說道:“別去了,東西要不回來,他們會抵死不認的,丟了就丟了吧,以後你再給我帶就是。若為了這點小事和那些人置氣,有失你的身份,不值當的。而且,得罪了他們,我在這兒更不好過不是嗎。”
我一瞬啞然,暫且妥協下來。
倒不是怕失了所謂身份,我從來不在意這些,而是怕我收拾了他們,事後這些人會將氣都撒在於歸身上。
我重新挨著她坐下,無奈的抬手擦了擦她臉上灰塵,她咧嘴,笑得更甜。
環顧四周,竟沒看到任何僕人女婢的蹤影,我記得宮裡的妃子即便是被廢打入冷宮,身邊也可留著以前的侍女聽其使喚。
我啞聲道:“怎地不見東珠,她去哪兒了?”
于歸笑容瞬間消失,默了須臾,才黯然道:“我身邊所有的侍從都死了,東珠也被杖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