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憶上(允康秦落雪)
我第一次見小公爺,是在他祖母的壽宴上,那年我七歲,他也七歲,不過,我比他還大了一個月。
我猶記得,我們初見那日天晴得很好,風和日麗,萬里無雲。
正逢金秋八月,桂花的濃香陣陣襲來,直燻得人鼻子疼。秦國公府門庭若市,車馬喧囂,祝壽的人流水一般趕來給秦太夫人賀壽。我抱著貓,亦步亦趨地跟在安康身後。
父親和嫡母自去前廳送上賀禮,便吩咐兩個哥哥帶著安康和我去找其他孩子玩。哥哥們嫌我和安康腳小走路慢,不肯同我們一道,早早就跑得沒影了,哪裡肯帶我們。
安康常來秦國府,穿梭在偌大的院子裡,她可謂是輕車熟路,一點不費力。府裡的丫鬟僕人們大都認識她,見著她時也會恭敬的喚上一聲二小姐。至於我,一貫是被認做安康的婢女,而安康也從來沒有解釋過。她比我大一歲,膽子也比我大,所以能輕鬆的融入孩子們的遊戲裡,玩的不亦說乎。但我不能。
我自來怕生,輕易不敢與人交流,再加上她們因為我的出身,而時常圍著我取笑,說我是賤婢所出。本就生來膽怯,經此嘲笑,便越發的自卑。雖也猶豫要不要試著融入她們,但害怕結果會是一樣。最終,還是抱著我的大白悄悄走開,去尋一個人少的地方待著。
假山環繞的湖邊,我抱著大白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悠閒的曬著太陽。我低頭看著平靜湖面上倒影,嘴角掛著悠然淺笑。懷裡的大白貓懶懶地翻了個身,往我懷裡蹭了蹭,繼續打著盹兒。
微風不燥,暖陽拂面,正是偷閒好時候。
我坐的石頭邊有一叢薔薇花樹,風吹紅花落地時,我突然想起我母親,她生前便很喜歡薔薇。母親識字,也很愛詩,我記得小時候她常教我念的那句:“清溪曲曲抱山斜,繞溪十里薔薇花”。聲音溫柔清和,涓涓細流一般動聽。
我望著眼前如粉如霞的薔薇,清澈透亮的湖水,正如詩中所寫的美景。心想著,要是母親見了,她定是歡喜的。湖風捲起,盪開了水暈點點。水滴濺到臉上,霎時的冰涼使人瞬間清醒。
我撫摸著大白的後背,鼻尖慢慢泛酸,我早就沒有母親了,薔薇花開得再好,她也看不見了。
追憶過去種種,不覺間就溼了眼眶,大滴的眼淚掉在手背上,像會灼人的鐵水,鑽心的疼。
愛哭的年紀,哭起來沒完沒了。
我兀自抽泣,絲毫沒注意到有人向我走近。
“你在哭什麼?”
我聽到身後有人在說話,猛地回頭去看,正是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白淨淨的小臉,眼睛又亮又黑,他望著我,我也望著他
他手中拿著塊吃了一半的如意糕,急急嚥下去嘴裡的食物,然後翕動圓嘟嘟的嘴問我:“你是誰?怎麼在這兒哭?”
我立刻起身站得筆直,正色回覆道:“我是歐陽家的五小姐。”
我急於向他表露我的身份,生怕他會看不起我。
可他卻不甚在意,仍舊認真的吃著他手中的點心,我有些不高興,反問道:“那你又是誰?”
他悠悠然吃完了點心,不緊不慢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又拍了拍肉嘟嘟的小手,不答反問:“你剛才是在哭什麼,是誰欺負你了?”
我搖頭:“沒人欺負我。”
他又道:“那你一定是遇到什麼傷心事了?”
我遲疑一瞬,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