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簪花節還是從節日的頭三天開始準備,但並不如往年那樣熱鬧,概因我們都非昨日少年,故而才沒了當年的玩心,也或者是因了和魯國的這場突然戰事,讓所有人都失了好興致,不過節日裡該有的儀式,卻還是沒少的,風俗照舊循用,做青桃,折桃花,拜花神,往年有的,今年還是有。我想今年,宗室中的貴女們還是會早早地趕去望海樓,滿心歡喜的等著去遊街,去遇她們的意中人,而丰神俊逸的公子們也會備著各式的面具,待著夜中前去遊街,送了面具給心儀的姑娘。
清晨,安平將染了紅粉的青桃差人送來時,我瞧著摞成小塔似的果子略愣了下,反問說往年簪花節的青桃明明是綠色的,今年的怎會成了這異樣顏色,經花撫提醒後才回神過來,我已不是待字閨中的女兒,自然是不吃這綠色青桃了。
我捏著青桃,不由感嘆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我、于歸、溫爾、趙青魚,還有宴臣都過了能吃綠色青桃的年紀,都不再是當年的小姑娘,而是變作了他人婦。過個幾年,要變作母親,再過個幾年,還要做婆婆。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流水似的,真害怕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人老珠黃,年華不再。
由著這點感傷,我在東宮打葉子牌時都是憂心忡忡的,接二連三輸了好幾把。
于歸見我輸得悽慘,一邊喜滋滋扒拉著她面前贏來的碎銀子,一邊還抽空安慰背運的我說道:“剛開始手氣差不是什麼大問題,多打幾把就會轉運的,你別總是哭喪著一張臉,你又不是要當小寡婦了,這愁雲變淡的,牌運都被你嚇跑了。”
我被于歸的話驚了一跳,略定神,才低聲反駁了一句:“呸,你胡說什麼,就是天下人都當小寡婦了我也不會當小寡婦的。再說了,我才捨不得讓長極死在我前頭,就是要當,也得是他當小鰥夫。”
于歸斜眼凝我,忽而坐正身子,搖頭晃腦道:“小鰥夫?你說得好瘮人啊,難道你們不能都活著嗎?非得陰陽相隔?”
我敗了,又被她套進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題裡去。
這都多少年了,于歸這嘴上不把門的毛病,還是改不掉。
不過小鰥夫這個詞,聽起來實在是難聽,比起小寡婦也不遑多讓。我瞪了于歸一眼,繼續認真的整理手中的牌,正琢磨著該出那張合適,允康這個反應永遠慢半拍的傢伙,探頭過來小聲小氣的問道:“最近我沒聽聞誰家有喪事啊,是哪位官員的夫人沒了,誰成了鰥夫?”
“你閉嘴。”我和于歸難得一見的默契。
這都多少年了,允康這聽三不聽四的毛病怎麼還沒治好。
牌局三圈,我還是輸得很慘。允康理著手裡的葉子牌,哧地笑出聲來,似怕被我們發現,連忙抬起手掩住唇角,一雙眼睛卻來回在我和于歸之間打量,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在幹嘛。
我蹙眉看著她,不解道:“你偷笑什麼,你也在笑我手氣不行。”
允康搖了搖頭,笑眯眯道:“不是不是,誰有空笑你。我是在笑我的手氣不錯,馬上就能翻本了,剛剛輸了好幾把,把我一個月的月錢都給輸光了,現下我定是能翻本了。”
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允康也變壞了。
于歸彎眉一挑,動作誇張的湊到允康身邊,朗聲笑道:“心疼什麼,你家小公爺那麼有錢,你還在意這點小錢?等你過了門,成了小國公夫人,到時再出來打牌,那荷包肯定是鼓鼓的,現在輸幾吊錢實在不值一提。”
允康羞赧笑笑,撐著如扇似的的紙牌擋住半張臉,嬌怯怯地嗔怪:“于歸,你別胡說,他才不是我家的。”
我咋舌:“對,他不是你家的,但你遲早是他家的。”
于歸以牌做扇,誇張的給允康扇了幾下風,悠然的眨巴眨巴眼睛,眼笑眉舒,依舊沒個正形的說道:“現在你們雖然還不是一家人,但也快了啊。我聽說秦落雪那小子已經央著秦老國公準備去你家求親了,你說,秦落雪求的親能是誰啊?”
允康羞不能言,埋首理牌。
秦家近來確實透露了風聲,說是要和歐陽家結親,儘管未言明要求的是歐陽家的哪位小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秦落雪屬意的除了允康還能是誰。幾日前,秦落雪登門拜訪,興高采烈拉著我家長極跟他去了西麟山,說是要去獵求親時用的聘雁。
耽擱這麼多年,秦落雪這個不著調的傢伙,這回,也總算是靠譜了一次。
允康臉上紅暈不消,緊抿著嘴不言語,但她的高興卻是藏不住的。
我和允康的心思全撲在葉子牌上,只有于歸一人認真在八卦,半天不見她出一張牌,只拉著允康問東問西,最後莫名奇妙問了句讓空氣凝固的話。
“你的伺候嬤嬤可有教過你,大婚之夜要如何討得夫婿歡心?”
允康果然怔住不動,我逮住機會趕緊伸長脖子偷瞄一眼,嗯,她的牌還真不錯。
也許是被于歸的直白震著,允康吞了吞口水,傻乎乎問道:“不曾說過。但為何要在大婚之夜討夫婿的歡心,這是什麼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