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歸恬靜得像換了一個人,穩重矜持,謹遵循化,再不似往日頑樣。叩拜天地時,她忍不住抬頭偷偷看一眼百里顓,盼望著能得他讚許。可惜百里顓始終目不斜視,面無表情,並未給她任何回應。于歸略顯失落,眸光暗下幾分,但轉瞬又是一張笑臉。
南帝命人呈上早已備好的並蒂蓮,裝在青瓷為壁白釉為底的瓶子裡,端放在喜臺之上。
槐蔭連枝百年啟瑞,荷開並蒂五世徵祥。
隨後,新人各執紅綢一端,起身上殿堂叩拜南帝。南帝著金龍袞服,燁燁朝珠,尊於上首。
不知是于歸走得太慢,還是百里顓走得太快,總之兩人步伐不一致,步履匆匆的百里顓遷動際時,竟抽脫了于歸手裡的牽紅,紅綢墜地,滿堂譁然。
南瞻婚俗裡,有新人牽紅不能落地的說法,若是落地,爾後婚姻必不美滿。
雖說這只是民間說辭,皇室並不在意,但大婚當日,事事講究,處處謹慎,總是沒錯的。
擁上氍毹雙璧人,笙簫迭奏瑞光臻,紅絲一系償心願,好向三生問夙因。
如今牽紅落,視為不吉。
這邊紅綢剛落地,一陣風起,又颳倒裝著並蒂蓮的瓷瓶。
但聞“嘣——”的一聲響。
侍人攙扶不及,以至瓷瓶乍破,水漿迸濺,蓮花折斷成了兩截。
于歸呆滯片刻,定定凝著百里顓,幾欲落淚。
臺下賓客面露驚色,無一不在竊竊私語,都說這是不好的預照。
南帝肅穆凜然,不怒自威,嚇得百人立刻俯首叩罪,目伐臺上看護銀瓶的內侍。那是個白麵秀氣的小黃門,十七八歲,應是頭一次參加這般重大的場合,從上臺起就束手束腳,畏懼不安,此刻更是被嚇得六神無主,近乎癱軟倒地。
眾人屏氣凝神,有意無意的看向邕王夫婦,兩人臉色鐵青,縱有情緒也不能顯露。不等南帝開口,陶貴妃已威儀喝道:“來人,把這無用的罪奴拖下去。”便令金吾衛右將軍武平皎上前,架走內侍。
就在我為那小黃門暗暗擔憂,怕他血濺當場時,人群裡不知誰家孩子,奶聲奶氣道了一句:“母親,這個是不是就叫碎碎平安啊。”
人們側耳靜聽那婦人回應:“是啊,歲歲平安。”
只因這句話,緩和了當場氣氛,挽救了那內侍一命。
我鬆了口氣,繼而回頭去看于歸,真擔心她會因此委屈,不顧場合的哭出來。
所幸,她還是能經得起風雨的。
不待賓者換上新的牽紅,于歸兀自彎腰,鎮定自若的拾起掉落的紅綢,眉目含笑的遞迴給了百里顓,叮囑道:“握緊了,可別再掉。”
百里顓怔仲須臾,忽又莞爾一笑接過紅綢。
這雖於理不合,卻無人阻止。南帝轉變暮沉面色,撫掌大笑:“太子妃毓秀聰穎,綽有餘裕,實乃我朝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