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皺眉,抓狂的想去辨認出這些聲音,只覺得這其中有一人的聲音好生耳熟。可他們像是故意變換嗓音來掩人耳目,又加上樂音嘈雜,我根本辨認不出,可又有些許把握。我屏氣凝神仔細辨認,冷不丁被長極拐了一下,正回神之際,方才所有思路盡數打亂。
“你發什麼呆!”他瞪著我,口氣不善。我沒回話,只剜他一眼,都是你打亂我的思路,居然還敢瞪我。
“有請聽笙姑娘出場。”
底下通傳聲四起。我伸長脖子張望,卻並未看得聽笙出來。
剛才吆喝的那人也是一頭霧水加尷尬,往裡頭瞧了幾眼仍不見美人身影,只得嘿嘿笑著圓場:“哈哈哈哈~,各位大爺想是等不及了,不過美人自是有傲骨,多等一刻也無妨,各位大爺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底下的人不買賬,眾口一致喊道:“少廢話!春宵苦短啊,別磨蹭了,快把聽笙姑娘請出來啊倒是!”
這些露水恩客因為暫時的共同利益結成一致,眼泛綠光,貌似群狼在月圓之夜齊聲嗷嗷。
“呸,真不要臉!”
我心裡反感,只恨不得幾巴掌扇死那些油頭油麵的粗漢子。
長極看了我一眼,又不動聲色的低下頭,像在思考些什麼。他是個心裡藏事的人,表面越平靜,內心越動盪。
大廳的燈忽然熄滅,只留下舞臺四角的幾盞大燈,樂隊停止演奏。聽笙款款而來,風吹衣動。我們隔得有點遠,雖看不大清她容貌,也知必然美得不可方物,顏色絕佳。隔著波光瀲灩湖水,看得一佳人正多情,隨著臺上的輕紗被挽起,我終於看清聽笙全貌。我原以為安康皮囊已得上天恩賜,而聽笙的容貌卻沒比她遜色多少,皮骨俱佳,鬢雲香腮雪,甚至聽笙比安康更多一分嬌媚。只是可惜了,如此美人深陷淤泥。
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她穿了一身極為清雅的白色襦裙,上面繪有墨色牡丹花樣,髮髻也簪了一朵綠牡丹做頭飾。這種打扮我還是頭一次見。
以前我總覺得牡丹太過豔麗俗氣,從沒想過還能將它擁戴在身上,可今日瞧見聽笙這一搭配,頓覺豔而不俗,媚而不妖,甚是好看。我在她身上找不到一絲脂粉味,只覺得清新飄逸,宛如出水芙蓉一般。
這樣的人,誰會將她與風塵二字掛上鉤。如若不是命運作弄,誰願自甘墮入淤泥。
有的人天生高貴,無論是容貌還是身世,上天都挑著最好的安排,一生沒有什麼坎坷,順利安康;而有的人生來醜陋,地位極低,痛苦的在這世上度完諸多磨難,然後悽慘離世,到死都想不明白,為何自己一生卑賤。
我把對聽笙的惋惜之情說與長極聽,感嘆道,自古紅顏多薄命,都是命途多舛的。長極冷笑一聲,悠然道“其實醜人也薄命,也命途多舛,只是沒人在意而已。”
此話有理,我啞然,找不到反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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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笙落座在琴桌前,宛如玉人。
燈火再次升起之時,闌珊處是錚錚琴聲,嫋嫋入耳入心。我尚且聽得如痴如醉,遑論在場的男子。大抵美人都是自帶風雅。燈火朦朧處,只看得見聽笙薄衫飛揚,青絲婉轉,就算她只是坐著不動,也能讓人賞心悅目。
我偷偷去探看長極反應。往日裡,每逢我撥弄古箏,他都要手勢誇張的去塞耳朵,說是我彈的箏比打更的更聲還要難聽幾分,實在入不得耳。
我自然不服,只當他要麼是個音痴,要麼就是故意挑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