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浩洋我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印象中的他好像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是很有自信的模樣,完全不像如今這般無力。我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想像以前他安慰我那樣給他一些力量,但還沒等到我開口,他就說:“我妹妹也從國外回來了。好的是,醫生說現在已經脫離了危險期。”
我鬆了口氣,“那就好。不過蘇氏集團的實力不是一直很強嗎?到底什麼事情能出這麼大亂子?”
其實我對生意根本一竅不通,也只不過是隨口問問,浩洋也是一副閒聊的口氣,一邊攪著面前的咖啡一邊說:“董事會之前將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財力全部投入一個研究無線手機導航上面,卻沒想到收到訊息說有人即將會從加拿大引進一種導航晶片,這將完全搶了我們的商機。麻煩的是現在已經和印度、新加坡簽訂了定製合同,現在如果毀約就得鉅額賠償金,但現在公司的可移動資產之前全部用於購買了原材料……”
我聽的不是很懂,但從浩洋的一臉愁雲中也能看出這事情非同小可,便嘆了口氣道:“唉!現在的政策真是一點兒也不偏向國內企業,真不知道這市場是怎麼管理的!”
“這些東西說了你也不懂。現在就有一些專門的人專門搞這種事情,幫著國外企業打進我們中國市場。這段時間公司因為內部體質改革本來就人心不穩,現在出了這事,還暫時保密著,要不就會出大亂子的。我從小看著爸爸一手打拼蘇氏,這其中的硝煙甚至比真正的戰場更加可怕……”
我只覺得耳邊轟的一聲響,浩洋完全沒有注意到我臉上的突變,自顧自地說起來。他說的那些專業名詞我本來就一竅不通,現在更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我從他一張一合的嘴唇中,只抓住了一個關鍵點——這不是巧合,而是蘇氏集團被人算計了。但至於這事兒到底和謝晨有沒有關係,我不敢確定。
浩洋見我半天不答話,還以為我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便匆匆結了尾。
外面的天色早已像墜了鉛一樣,彷彿被撕裂了一大道傷口,大大的雨滴頓時漏了下來。我出來的急沒有帶傘,浩洋說:“我送你回去。”
回去?我也不知道回哪裡。
天色霎時間暗了下去,才下午兩三點的光景卻像是即將入夜。我木然地和他走在雨裡,冰涼的雨絲吹在我臉上,雨下的太急太猛,街上很快就沒有了行人。水花重重地落在地上又濺起來。我穿著九分褲,冰涼的雨滴剛好落在我的腳腕處,連帆布鞋也溼透了。
我們已經好久沒有像這樣擠在同一個傘下漫步在雨裡。以前我總是喜歡故意在雨天不帶傘,而是和他擠在一起,然後看著他將雨傘全部偏向我這邊,心滿意足地享受著他的寵愛。就和現在一樣,他依舊是為了我不被淋溼,自己的左邊身子已經溼透了。
“你已經感冒了,別淋雨了。”我將傘推向他那邊。
可是他的力氣很大,一把將我的手攥進手心裡,“不用,反正我已經溼了。”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我,那裡面似乎是個黑洞,在我即將被吸進去之前,我迅速抽回了手。
就在這時,身後一陣急促的發動機聲,然後我的整個褲腿都被飛濺的雨水淋溼。我憤怒地轉過頭,卻正見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幾乎是在離我不到一米的地方飛速開過,而在它擦身而過的那一刻,我看見從車窗中探出的那張毫無表情的臉。
那幽邃的瞳孔裡,散發出來的全是如死水般的哀默。
車子幾乎是以光速離開我的視線的。我心裡頓時一陣莫名的悽惶,然後再也邁不開步伐。
“怎麼了?”浩洋問。
我看著那車子消失的方向,心裡一陣煩亂說:“我想自己回去。”
浩洋頓了頓,然後二話不說地將雨傘塞進我的手裡,自己鑽進了濃濃的雨幕裡。我在原地站了好久,以至於來往經過的好些人都以為我是神經病,用一種極其不解的目光看了看我。大雨中還夾雜著一陣陣北風,傘被風吹得七扭八斜,我死命地拽住傘,卻被吹來的雨弄得渾身都溼透了。
因為大雨的緣故,天色極其暗沉,街道上幾乎都找不到任何一輛可以搭乘的計程車。謝晨家離這裡還有兩個小時的路程,我也放棄了乘車,索性就順著街道一直走下去。雨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大,似乎是要把這段時間所有的悶熱係數褪盡。我沿著人行道穿過好多條大街,走走停停的,上身只穿著一件襯衣,好在氣溫不是很低,但是薄薄的牛仔褲已經緊緊地貼在我的兩條腿上,帆布鞋裡面也灌了一腳底的雨水。直到過了兩個半小時,才終於到了家。
門口沒有看見謝晨的車,他應該是沒有回來的。我按了好久的門鈴都不見有人來開門,只好合上傘,從早已被淋溼的包包裡掏出房門鑰匙。家裡沒有人影,我這才想到劉阿姨昨天說老家一個外甥媳婦生孩子,她要回去一趟。劉阿姨不在,家裡立刻顯得空蕩了許多。
我回房間找了一條幹毛巾連忙擦乾了溼漉漉的頭髮,衝了個熱水澡然後找了身乾淨的睡衣換上。現在才下午五點多,我給謝晨的手機上打了無數個電話,卻一直都是關機狀態。心煩意亂之下,只好躺在床上看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