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面躺在床上,一雙眼緊盯天花板,她就這樣發著呆,覺得一切好不真實。
這裡是鹿城首富的府邸,奧古集團繼承人的臥室。而她,輕如鴻毛,渺小似塵,一腳就能被踩死的無名小卒……
讓她恍惚的原因不是因為這裡奢華堪比宮殿,她也不敢冒然將自己比作藏進金屋的嬌人。她來這兒有別的打算,這種可以稱之為賊心的意圖衍生出無比沉重的壓迫,像巨石般擱在胸口。
她為所做的一切感到羞愧,她利用了賀衝,利用了一顆愛她護她疼她的心。這種行為無情踐踏了卑微而自持已久的道德底線,但她也從做下這個決定起就開始了一段自我毀滅的旅程。
枕頭下發出振動,掏出手機一看,是賀衝發來的訊息。
“睡了嗎,還習慣吧?”
她回道:“還沒。”
如果睡了便不能及時回覆,賀衝明白這個“還沒”是指還沒習慣。
“要不要我過來陪你?”
八個普普通通的字是如此面紅耳赤,她趕緊回道:“不用,你快睡吧,我差不多也要睡著了。”
“哦,晚安,愛你。”
虛驚一場。
她並非還沒做好與賀衝將關係實質化的準備,而是從來就沒想過。她自私,偽裝跟賀衝戀愛卻不捨得獻出貞潔把假戲做真。她自尊,為了復仇能幹出違心的事,卻還是不能“破釜沉舟”。巨大的自我否定與矛盾讓失眠舊症再度復發,翻來覆去一個多小時,才勉強閉上眼。
她又夢見了那個地方,夢見清水鎮。一座座拱橋一艘艘烏篷船,水鄉藍色的天,烏青色的石板路,某個靜謐而暗湧浮動的年代。
她看見老人坐在屋外曬太陽,微閉的雙眼有種出世的安詳。也看見一群窈窕少女,個個花顏粉面,嘻嘻哈哈朝一座老宅走去。她趕緊追上前,老宅的門卻嘎吱一聲關上,一副銅環咣噹咣噹晃了幾下靜下來。於是她貼門上仔細聽,宅子裡傳出不太響亮的敲擊聲,像是用精巧袖珍的工具在對什麼東西進行加工……
對,是金飾,那群少女是清水鎮金匠的學徒,人稱“十二金花”。
貼在門上的臉突然一陣癢癢,像有誰在撓,她睜開眼。
“啊!”
她尖叫著坐了起來,眼前一幕令她大驚失色——辛慕面無表情的坐在床邊,一隻手正輕輕撫摸她的面頰,陰森如鬼魅一般。
她下意識抓起被子提至下巴處,身體篩子般戰慄。
“阿……阿姨。”
她的聲音走了調,一邊招呼一邊朝後退,最終從床那頭站下地。
辛慕將兩個枕頭壘在一起,後背緩緩靠上,雙手抱住後腦勺,眼裡發出令人望而生畏的光。
“這張床是松木做的,床墊裡有隔音亞麻、馬尾毛、羊毛,由十個頂級工匠足足花費450個小時手工打造而成。當時買的時候花了十三萬,不是人民幣,是歐元……怎麼樣,舒服吧?”
她語氣極為驕橫,儘管躺在床上,那種居高臨下的氣勢還是將千葉逼到牆角。
“舒,舒服……”
辛慕又摸摸被褥,嘴裡發出嘖嘖聲:“嘖嘖,全球限量一百套果然手感不凡,比我那邊兒的好多了。”她提起被單,將金色鎖邊對著千葉,“這些是金線,24K,據說能給人帶來勇氣和力量,還能產生凝神鎮靜的作用,讓睡在上面的人感受到積極的情感和安穩的保護。你感受到了嗎?”
“我……我不懂這些。”
辛慕將被單一扔,拍拍手。
“哦對我忘了,你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自然不清楚這些。但我對金子就很瞭解,也非常喜歡,像是與它有斷不開的情緣。”她舉起手,上面的確綴飾著三枚造型各異的黃金戒指,“倒是鉑金鑽石什麼的入不了我的眼,那些東西雖貴卻毫無底蘊,空洞的只配給暴發戶做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