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的仇人是同一個人。”
“嗯,我們三個可以算是同盟,都想報仇,只是上官羽慢慢失去了耐性,絕望之下飲彈自盡。”
“我不信他是自殺。”千葉脫口而出。
“信不信人已經死了,再討論這個有意義嗎?”
“你還有什麼沒對我說?”
“沒了,即使有,可能你不知道更好。”盧美琴面朝她蹲下,抓起她一雙肩膀,態度非常堅決,“上官羽和王媽都上了年紀,思維僵化遇事愛鑽牛角尖,說句不好聽的,跟他們結盟我什麼好處都沒撈著,一邊要四處搜查線索,一邊還要不斷的替他們的衝動買單,或者為他們天馬行空的臆想費心解釋。很累。”
千葉將她的手從自己肩頭挪走,眼神中有些反感。
“我聽不明白。”
“不明白也只能說這麼多。信我就好,我沒理由害你。”
見她沒繼續追問下去,盧美琴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就在剛才提到上官羽的片刻,她的大腦完成了一次龐大而縝密,快速而謹慎的思考——她不能將全部事實說出來,那樣可能會引起麻煩。至於是與仇事有關的麻煩還是生意上的麻煩,她暫時沒想明白,僅從商人敏銳的觸覺或本能判斷,瞞下一部分真相才是上上策。
而事實的確如此。大毛被困電梯那天聽見的關門聲正是來自1101——王奶奶從1102鑽進1101翻看千葉的日記,發現《靜情賦》,並由此斷定賀佔霆就是要找的人,而後上官羽深信不疑。當她進入1101後,桑兒不小心將密道關上,她只能從正門出來,再折返回1102。再接著就發生了上官羽刺殺賀佔霆失敗,丟掉性命的事。如果讓千葉知道王奶奶隨時趁她不在鑽進1101偷窺其私人物品及日記,她首先會不悅,而後極有可能再次搬離櫻花公寓,而朱古力就又會把這筆賬算在她盧美琴頭上……
正當盧美琴將內心那份直覺剖析清楚時,一個護士突然跑來。
“病人快不行了,你們去看看吧!”
兩人一聽,趕緊朝重症監護室跑去。
王奶奶身上插滿管子,整個人突然瘦了下去,眼窩下陷,雙頰內凹,彷彿一具用人皮草率包裹的骨架。
她倆都哭了,抑制不住的傷心與悲痛。
千葉突然有種送別戰友的錯覺,而盧美琴早被這滋味包裹全身。
“王媽,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她嘩啦啦哭著,桑兒那隻眼睛與她自己的眼睛終於在此刻步調一致,宛如雙生。
“有什麼話趕緊說吧,她可能還聽得見。萬幸的是不太痛苦,深度昏迷再持續半個多小時,生命體徵就會消失了。”
“醫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千葉拉住醫生哀求,聲音從哭泣轉為吶喊。
“我們已經盡力了。”
“求求你,求求你。”她跪下去,聲音嘶啞。這一跪是為這可憐的值得同情的老太太,也為自己內心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
是的,上官羽與王奶奶的際遇一定與她有著多多少少的關聯,但盧美琴三緘其口,即便撬開嘴也不講真話,她心裡有數。唯有報仇、接觸到最後的真相,這些遺憾才能止步於遺憾而不是永生永世的悔愧。儘管從未想過自己要找的人和他們要找的人是不是同一目標,但此刻,復仇已不再是為她自己。被仇恨折磨致死的一條條生命讓她的夙願又多出一重使命,正如盧美琴所說,他們天生是同盟,須精誠合作同心協力。
“你起來,別這樣。聽說過無力迴天吧,就是她現在這種狀態。說句不怕你們難受的話,她現在就是靠機器維持著,機器一撤,最多十分鐘。”醫生勸道。
盧美琴面頰低垂站在床前像是默哀,千葉則無法自已的看著床上將死的王奶奶慢慢幻化為莫蓮之。
一股巨大如黑洞般深不見底的恐懼將她吸走,她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