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審訊的人當中沒見過你,剛才我還在想,究竟派了個什麼厲害角色來……佩服,實在佩服,看來你們警局也不全都是吃白食的。”秦洛嘲諷道,卻也變相確定了胥蘭的猜測。
“鹿城警務的確被詬病了很長一段時間,但自極樂場一案偵破,民眾對我們的看法大有改觀。所以,你不必拿所有人都當傻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還是那句話,招與不招結局對你來說都不會改變,單憑極樂場漏網之魚這一條,你就不可能活命。但在此之前要是能把真相說出來,至少你的靈魂可以得到救贖,所犯下的罪孽多少也能消減……明白我說的嗎?”
“我這種下十八層地獄的人不需要救贖什麼靈魂,犯不著拿這些矯情東西跟我繞。費了這麼多唇舌,你就是為了楊千葉吧。我知道,你很同情她。”
“是,作為警察也好長輩也罷,我都希望能替千葉做點什麼。一個女孩的大好人生被無緣無故破壞成這樣,難道不可惜嗎。”
秦洛微微咬唇,思忖了幾秒。
“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就是李懷陽,還想聽什麼。”他承認了,滿面帶笑,那笑裡有驕傲,也有一種不堪回首的無奈。
胥蘭暗暗竊喜,握拳堵在嘴上咳了兩聲,隨後激動的脫下鋼筆帽,將筆尖對準筆錄本。
“想聽那段故事。說說吧,你不是掉下山崖了嗎,怎麼會……”
“呵,老天有眼,大哥死不瞑目,須得一個人替他報仇雪恨,我想那個人就是我。”
“所以大難不死,你就下定了復仇的決心?”
“是,墜崖之後的這條命,除了報仇,別無他事。”
儘管早猜到真相,胥蘭還是為之感到毛骨悚然,一個人“死而復生”,將往日身份銷燬到一乾二淨,隨後戴上另一張面具招搖撞騙,著實如小說般離奇。
“還有個問題我沒想明白,你現在的樣子應該絲毫跟李懷陽對不上號,當然,整形可以改變容貌。但嗓音是怎麼做到的,賀佔霆那麼精明一個人就沒懷疑過嗎?”
“摔下山崖,原先那張臉就基本報廢了,索性另整了一副面孔。在用煙燻酒泡廢掉嗓子,那王八蛋絕不可能聽得出來。他怎麼也想不到當初被逼跳崖的二哥竟成了自己的貼身管家,這麼多年朝夕相處,竟一點馬腳也沒露。當然,我也想不到自己能一直忍著不動手取他狗命,這有多痛苦你知道嗎?”說著,秦洛臉上再次出現仇憤的表情。
胥蘭迅速記錄下一些關鍵詞,抬頭問:“的確,身為管家你隨時有跟賀佔霆獨處的機會,為什麼這些年按兵不動,偏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進行報復?”
“取他狗命對我來說易如反掌,可那樣卻便宜了他。我要看他身敗名裂家破人亡,那才解恨。他壞事做盡,偏又是個命中帶財的,那麼最好的報復就是讓他從有到無,從好到壞。只有在最高處摔下來才能挫骨揚灰,也只有這樣,他手下那些冤魂才能得以安息。”
“冤魂……你是指幫會大哥?”
秦洛微微點頭,兩行淚悄然落下,回想往昔,心內一陣絞痛。
“大哥不僅是我的貴人更是我的恩人,當年要沒他,我早死在託藍山了,被豺狗啃得骨頭都不剩。”
“你把那位大哥看得比自己還重?”
“當然,大哥對我有再生再造之德,我這條命都是他給的。那年家裡遭了瘟,雙親亡故,只剩我跟我妹,一個剛長出鬍子一個剛會走路。家裡的餘糧只夠吃半月,半月後連一粒米也沒了。找叔伯們討口飯也不能,大家日子都不好過,誰肯多養兩張吃白食的嘴。我倆只好跑山裡去,餓了就摘些野果刨點樹根,渴了就喝雨水泉水。誰料我妹也害了瘟,燙得熱炭似的,在我懷裡睡了兩天兩夜再也沒醒過來。那時我嚇得不知該怎麼辦,山裡猛獸毒蛇又多,雨季還常常塌方,心想離死也不遠了。有天實在餓得難受便爬上樹偷鳥蛋吃,不料一腳踏空從十米高的地方摔下去,當即不省人事。是大哥救了我,把我帶回家,不僅請郎中替我醫治,還親弟兄似的照料,重新給了我活命的機會。後來大哥認識賀佔霆,欣賞他的才智,組建幫會時便讓我做老二,賀佔霆做老三。我們三個本也歃過血,此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誰知姓賀的是隻白眼狼,不僅不記兄弟情義,還恩將仇報,趁我外出辦事把大哥給害了。我當時就想殺他,可惜敵不過,被逼跳了崖,幸而被山腰一棵大樹攔著才沒死。從此便立下宏願要替大哥報仇雪恨,讓那畜生百倍千倍的償還。你說,我能輕而易舉的便宜他嗎。”
胥蘭邊聽邊記,皺起的眉頭幾乎快碰到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