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嘴巴微張，被程晚問得啞口無言。</br>王氏和程大牛一時也是默然無語。</br>程晚嘆了口氣，“奶、爹、娘，我只是覺得，大哥喜歡念念是人之常情，他並沒有做錯什麼。”</br>程晚扭頭看向還在跪著，頭低垂著的程大平，輕聲道：“大哥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和念念之間的差距，所以大哥只是偷偷喜歡而已，他沒有打擾過念念，甚至從未妄想過把念念娶回家。”</br>“大哥現在不想娶親是因為他心裡有人，一時沒辦法接受娶別的姑娘，他也不想耽誤別的姑娘，你們給他點兒時間。”</br>屋內好一會兒沉默。</br>程大平抬頭看了眼程晚，對程晚笑了笑，眼中滿是感激。</br>“你想去從軍是不是因為徐小姐？”</br>林老太的聲音失了精氣神，多了幾分滄桑感。</br>程大平與林老太對視。</br>“說與她完全無關，那肯定是假的，可是奶，徐小姐絕對不是我想去從軍的全部因由。我之前說的話都是真心的，我是男人，想努力搏出一個前程，想擔起我這個大哥應當擔的擔子。”</br>程大平說得很坦誠，沒有絲毫隱瞞自己內心想法的意思。</br>“奶、爹、娘，今日種種與徐小姐全然無關，她什麼都沒做，也什麼都不知道，請你們別因為我的事對她有什麼意見，那她未免太過無辜和委屈。”</br>程晚有些詫異地看向程大平。</br>她沒想到，程大平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古人，居然也會有這樣的想法。</br>說實話，程晚覺得程大平已經勝過了世間至少六成的男人了。</br>林老太沒好氣地瞪了程大平一眼，罵罵咧咧道：“這道理老孃還用你教？就你明事理！就你是個好人！”</br>王氏抿了下唇，要說猛地聽到兒子要去從軍有徐小姐的一部分原因，心裡一點不得勁兒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br>她是個母親，一個生怕自己孩子出什麼事了兒的普通母親。</br>可王氏也知道，家裡的這出事兒和人家徐小姐一點兒關係都沒有。</br>王氏深吸口氣，做人還是要講理些……</br>“你放心，娘知道是非對錯。”</br>“好小子，是我程大牛的兒子，算個男人！”</br>程大平笑了。</br>程晚也笑了，家人比她想象得還要明事理，她很高興。</br>“那我想去從軍的事……”</br>程大平試探著問道。</br>屋裡原本緩和一些的氣氛霎時一變，林老太、王氏，包括程大牛，變得齊齊面無表情起來。</br>林老太抻了抻自己的衣角，什麼都沒說，抬腳出了堂屋。</br>王氏和程大牛也跟著出去了。</br>“這……這是什麼意思？”</br>程大平皺著眉頭，不懂林老太他們這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br>程晚摸摸下巴，沉吟道：“奶他們應該是沒想好，畢竟不是件小事兒，大哥，你先起來吧。”</br>一直安靜地坐著的鄧熊走過來，把程大平從地上扶了起來。</br>“大哥，你去從軍把我也帶上吧。”</br>程晚和程大平：“？？？！！！”</br>“不行！”</br>程晚和程大平異口同聲道。</br>鄧熊撓撓後腦勺，粗聲道：“我長得高壯嚇人，如果我和大哥一起去，肯定沒人敢欺負大哥，誰要是欺負大哥，我就揍誰！而且將來萬一上了戰場，我也能護著大哥一些，我打架很厲害的！”</br>程大平心中一暖，“大哥不用你保護，大哥自己能護好自己，你就在家好好聽阿晚的話，等滿了十五歲，就去村長那裡領自己分到的地，回頭再讓奶給你尋個好媳婦兒，好好過日子。”</br>“可是”</br>“沒有可是，三哥，你就在家陪著我，家裡沒你，我害怕。”</br>程晚直接打斷鄧熊的話，語氣非常堅決。</br>鄧熊和程大平不一樣。</br>再怎麼說，程大平還有兄弟姐妹在家，可鄧熊他們家就只剩下鄧熊一個人了。</br>萬一鄧熊出了點兒啥事兒，那鄧熊家就要絕後了。</br>從程大平說他想去從軍的那天開始，之後五天，程晚家的氣氛一直很冷硬。</br>林老太和王氏拒絕和程大平交流，只有程大牛會偶爾和程大平說上一兩句話。</br>只是說話的內容也是和從軍無關的事項。</br>程二牛和程小姑他們也知道了那天程晚家發生的爭吵，他們震驚過後有試著勸說程大平放棄從軍的念頭。</br>可程大平的態度實在堅決，誰說都不聽。</br>慢慢地，也就沒人來勸了。</br>本來程三平和李壯開始進學堂讀書，應該是件很高興的事，現在也高興不起來了。</br>倆孩子每天結伴往返學堂，到家後除了在屋裡教程晚她們認字，也不敢多說一句話。</br>生怕撞到林老太的槍口上。</br>學認字活動除了林老太他們幾個大人沒參與，家裡包括程大平在內的人都參與了。</br>程大平是因為程晚和他說了，不管想做什麼，不認字都是行不通的。</br>於是，程大平主動加入了學習小隊。</br>與之相反，程二平和鄧熊是被程晚硬拉入學習小隊的。</br>用程晚的話說，家裡的孩子都在學認字，誰要是不學，誰就會被其他人落下，直到再也追不上。</br>程二平和鄧熊學認字學得很痛苦，尤其是鄧熊。</br>五天過去了，他僅僅只會認了三個字。</br>就這，把他嘚瑟壞了。</br>偷偷地對著他奶的牌位，沒少顯擺自己如今認得字了。</br>就在程晚快要受不住家裡這冷硬不對勁的氣氛的時候，事情的轉機出現了。</br>五天裡，程晚家的飯桌上除了吃飯的動靜，和程晚偶爾小聲照顧顧煜的聲音，就沒有其他的聲音了，可今天晚上，王氏端著碗，突然出聲道：“去從軍，我和你爹同意了。”</br>程大平咀嚼的動作頓住，僵著身子不可置信地看向王氏，眼睛爆發出驚人的光亮。</br>王氏眼眶微紅，臉上卻帶著笑。</br>“咱們剛來平南村的那天晚上，阿晚問我，如果她要去做一件有些危險的事，我會不會支援她？”</br>王氏笑得愈加柔和，輕聲道：“我當時說，會！”</br>“如今你也要去做有些危險的事了，娘不想答應，可是你堅持要去，所以娘也只能像支援阿晚那樣支援你。”</br>“只是，大平，娘有些害怕，所以考慮的時間就久了些……”</br>王氏的聲音有些哽咽。</br>“娘……”</br>程大平鼻頭一酸，憋了五天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