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粽子節。</br>沒有程晚想象中的歡欣鼓舞和熱鬧，也沒有人走親戚。</br>每家只是在中午吃了頓提前包好的粽子，這粽子節就算過去了。</br>賈家村人的心思和精力都在收麥子上。</br>對於農民來說，再沒有什麼是比地裡的活計更重要的事了。</br>那關乎全家人的口糧和收入。</br>五月初五開始，程家和賈家村的其他家一樣陷在夏收的忙碌之中。</br>等夏收結束，黃豆入土，時間已經來到了六月上旬。</br>橘紅的夕陽染紅了天際，程家小院裡，程家眾人時隔近一個月，再次為了賣竹筒粽忙碌起來。</br>這次砍竹筒、打磨竹筒和木塞，程二牛等人沒再刻意避著村裡人。</br>因為自打五月初五那天賈村長的大兒子賈掌櫃一家回了一趟村裡後，程家做竹筒粽的生意就直接大白在村裡人面前了。</br>賈掌櫃一家人倒也沒有好事兒地滿村傳話，只和賈村長一家人說了。</br>但誰家沒有個愛往外說閒話的人呢？</br>不過兩天，程家在縣城賣竹筒粽這事兒就傳遍了全村。</br>若不是這段時間大家都忙著地裡的農活，只怕該有不少人上門打探了。</br>程晚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說道：“今天就泡這麼些糯米吧，泡多了明天怕是賣不完。”</br>親身經歷過這段時間的農忙，程晚真心覺得她那幾天每天早起、來往縣城賣竹筒粽所吃的苦根本不算什麼。</br>刺撓的麥芒、一直彎著的腰、掉地上摔八瓣的汗珠，天上掛著的烈陽......</br>程晚現在回想起這些仍覺得渾身不適。</br>若不是還能靠著快遞櫃裡的降溫冰貼和防曬噴霧偷偷給自己行些方便，程晚是真想撂挑子不幹了。</br>程晚在現代雖是個孤兒，但也是在城裡的孤兒院長大的，後來大學學的法學，對農事瞭解甚少。</br>這次再經過夏收這一遭，程晚覺得她還是老老實實想點子做生意吧，種地真的不太適合她。</br>而且古代普通農戶種地的收益實在太少了，或者說壓根沒有收益，能填飽肚子已是很不容易了。</br>拿程家來說。</br>程家一共有四畝半地，如果像今年這樣年景好，平均每畝地能產出一百七八十斤的糧食。</br>靠這四畝半地的產出，根本填不飽程家人的肚子，更何況還要再去掉朝廷徵收的糧稅。</br>怪不得程家人之前一個比一個乾瘦。</br>常年吃不飽肚，能不瘦嗎？</br>至於年景不好。</br>那就不是餓肚子的事了，是要餓死人的。</br>林老太他們一邊忙著手中的活計一邊商量著接下來要做的要緊事。</br>修屋子、加蓋屋子、找媒婆。</br>這是要給程大平娶媳婦兒了。</br>程晚沒說什麼程大平年紀還太小，再大些再娶媳婦兒之類的話。</br>一是她作為妹子，大哥娶媳婦兒這事兒自有林老太和程大牛夫婦做主。</br>二是程大平已經十六歲，這個朝代十五歲成丁，十六歲的年紀確實是該娶媳婦兒了。</br>程晚覺得，如果沒有能力改變環境，那最好是做順應環境的事。</br>像程大平，再不給他張羅娶媳婦兒，他是要被人揹後說閒話的。</br>程晚聽著林老太他們閒聊，在心裡盤算著自己接下來要做的生意。</br>粽子節一過，竹筒粽的生意必定不會再像那幾日那樣火爆。</br>接下來，每日能賺幾十個銅板就算很不錯了。</br>照這麼下去，程晚不敢想得到猴年馬月她才能光明正大地過上她想過的日子。</br>程晚打算把竹筒粽這一攤丟給程二牛，她則是要去試著做另一個生意。</br>豆腐。</br>想到豆腐，程晚不由得在心中再次感嘆：“豆腐，多好吃的東西啊，這裡居然沒有豆腐！”</br>關於這裡沒有豆腐，程晚是在程家開始種豆子的那天發現，或者說意識到的。</br>那天。</br>一大早程家眾人吃完飯，就各自拎著東西準備下地。</br>程晚等著林老太鎖門的時候，隨手扒開一個麻袋，就看到了裡面的黃豆。</br>程晚就隨口問了一句林老太：“奶，這黃豆都是咋吃啊？榨油？可咱們吃的油不都是豬油嗎？”</br>原諒程晚對這些農作物瞭解得實在不多，她只知道黃豆可以用來榨油，發豆芽，磨豆漿，做豆腐，其他的就什麼都不知道了。</br>林老太一邊走路，一邊低頭把鑰匙繫牢在褲腰帶上。</br>現在家裡可不是以前了，有銀錠，還有不少好東西，家裡沒人就得把門鎖好。</br>林老太拍拍鑰匙，這才回答程晚的問題，“榨啥油？咱家可吃不起豆子榨的油，那是大戶人家和官家老爺才會吃的稀罕物。”</br>程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是，古代的榨油技術應該不咋高，植物油都貴。</br>“那咱們家種這麼些黃豆是準備賣了換錢？”</br>林老太皺著眉頭看程晚，目光像在看一個傻子。</br>程晚抽了抽嘴角，默默地躲開林老太的視線。</br>“咱家總共就這四畝半地，一年的收成還不夠咱自家人填飽肚子的，往哪兒賣？”</br>“你也別想著能把豆子賣給那些用豆子榨油的人，那輪不到咱們這些小老百姓，人家也看不上咱們種的豆子。”</br>程晚指著面前的黃豆，“那咱家種黃豆是......？”</br>“你不記得咱家以前麥子吃完吃的啥飯了？不就是這黃豆做的豆飯。”</br>程晚扛著黃豆跟在林老太后面，疑惑出聲：“豆飯？”</br>“是啊，豆飯。就是直接用水煮，跟燜米飯的做法差不多，煮熟了就能吃。”</br>程晚努力地在腦海裡回憶豆飯的樣子和味道，然後面色一僵。</br>那味道可真不咋好。</br>“奶，除了豆飯呢？咱們平時還怎麼吃黃豆？”</br>“發豆芽唄，你前幾日不是剛吃過，又忘了？”</br>“那不能，我就是想問，奶，你......有沒有見過或聽說過豆漿和豆腐？”</br>問這話時，程晚是提著一顆心的。</br>她也是才反應過來，去了這麼些次縣城，竟沒看見有人賣豆腐。</br>“豆漿？豆子磨成的漿水兒？這個我曉得，以前用家裡的石磨磨過，給你爹和你二叔喝的，但是他倆都不樂意喝，這些年也就沒再磨過。”</br>“至於，你說的後面那個豆，豆什麼？”</br>程晚有點失落道：“豆腐。”</br>程晚此時覺得她剛剛升起的賣豆腐的想法怕是要泡湯了。</br>畢竟豆漿都有了，還能沒有豆腐嗎？</br>林老太扭過頭，一臉疑惑，“豆腐是啥？聽名字也是用豆子做的？”</br>程晚一顆心抑制不住地怦怦亂跳。</br>“是豆子做的，白色，可能稍微有點黃，一塊兒一塊兒的。奶見過沒？”</br>林老太皺眉想了想，然後搖搖頭。</br>“沒啊，我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過你說得那樣式兒的東西。”</br>“許是大戶人家吃的東西？你打哪兒聽說的這東西？”</br>程晚打著哈哈，只說無意中知道的。</br>從那天以後，程晚就開始有意無意地打聽有關豆腐的訊息。</br>最終得到了確切答案。</br>其他地方不敢說，最起碼清遠縣是沒有豆腐的。</br>沒辦法，古代沒有網路，普通鄉下百姓能知道的訊息太過有限，很少人去過本縣以外的地方。</br>程晚想到明天要去縣城，如果能遇到徐知念，或許可以問問她。</br>而且程晚已經準備好的禮物，珍珠耳釘，還沒給徐知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