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七年,秦國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消化燕趙兩地,根本無暇發起對外戰爭,這樣的情況讓這個天下難得地享受到了太平的年景,但這樣的年景究竟能夠持續多久,卻無人能夠對此有著樂觀的態度。
燕趙兩地,盡在大河之北,富裕雖然不如齊、魏,但也是真正的大國,秦國在一年之內鯨吞兩國,人口、領土以及賦稅等組成國力的核心資源提升足有數成,一旦秦國將這些力量徹底消化,最終呈現在世人視線中的是怎麼樣一個秦國,還用去想象嗎?
甚至可以說,只要秦國不自爆,天下大勢已經定了,無論是楚國還是齊國,都不可能擋住秦國的步伐。
在初春的陽光中,自齊國與燕地的交接處,有著一行人踏過曾經的燕齊邊境,現在的秦齊國境,進入了秦國境內。
“這燕地到底是換了天地,山川依舊,但主人已經不一樣了。”從小聖賢莊受邀而來的荀況對著身邊的一眾弟子道。
“秦國去年年末才佔領燕地,這才過去幾個月的時間,怎麼看起來都不像是被秦國佔領的樣子?”在荀況的身邊,一個弟子管觀察著在田間勞作的燕人,根本看不出來什麼有什麼異樣來,如果不是偶爾有著秦軍從大路上分馳而過的話,他甚至以為這就是曾經的燕國。
“看不出就對了,秦國的這位左丞相看來學的可不僅僅只是兵家之學,還有著道家的那些門道,只不過,不知道在他的認知中,我們儒家又是在哪個位置?”侍立在荀況身邊的一個青年說道。
“我看那左丞相府的六部之中的禮部在設定上與我們儒家之學頗為契合,在燕地,我們應該也能找到自己的位置。”荀況神色輕鬆地說道。
人活得時間長了,到一個地方很容易找到曾經的回憶,荀況就是如此,早年間遊歷天下,許多地方都留下過他的足跡,眼前的地方就是如此。
“但禮部只是六部之一,他真的能夠重視我們儒家嗎?”另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道。
如果非要將儒家往六部中的禮部靠的話,那兵部是不是對應著兵家,刑部對應著法家,甚至連工部也很有計較,只是這麼說的話,未免太過牽強了。
“心不要太過貪婪,任何事情都要一點一點的來,禮部就是一個機會,在不久後,這個天下將會出現一個新的國度,在新的國度中,儒家該如何找準自己的位置,這件事情很重要。”荀況道。
人活到荀況這個份上,最在意的已經不是自己,而是道統,人的生命有限,但若是道統能夠傳下去,屬於荀況這個名字才能永遠活下去。
“機會很重要。”荀況重複道,既是對自己說的,也是在對身邊的弟子所說。
“禮部?我倒是對戶部更感興趣。”服侍在荀況身邊的青年想到。
荀況在儒家的地位十分奇怪,他雖然是如今儒家輩分最高之人,但所教出的弟,尤其是最得意的幾個弟子,卻沒有一個是真正的儒家弟子,從韓非到李斯,再到方才的青年都是如此。
一行人走在燕地的道路上,荀況是在回憶,而他身邊的弟子們則是在觀察,一如年輕時的荀況來到此地時的樣子一般。
一行人並未走出多遠,一隊軍卒自北而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這隊軍卒兵甲精良,一看就是百戰精兵,雖然隔著老遠的距離,但荀況等人都感覺到一種凜冽的氣勢,這樣的精銳,即使是在秦國,應該也不會太多。
更重要的是,這隊軍卒是朝著荀況他們這些人來的。
就在眾人下意識地就要戒備之時,那隊軍卒突然間勒住了韁繩,剎時間已是分列左右,迅疾如風只是尋常。
“這是?”荀況凝神看著,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
在軍卒之中,一騎走出,相較於周圍地兵戈冷冽,此人卻只是一身武服,衣服雖然簡單,但做工卻是極為考究,一看身份就不一般,只見此人看不出具體的年齡,或許只有二十多歲,因為他實在年輕的過分,但或許也已經過了三十歲,因為那一身的氣度非比尋常,絕不是年紀輕的人能夠擁有的。
青年按著腰間的長劍從坐騎上跳下,走出人群,對荀況說道:“荀先生,久聞大名,如今算是真正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