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吉景祥兩兄弟一邊乖乖地聽著孫淡的訓斥,一邊抹著額頭上的汗水,不住聲地討好求饒。
素芬在旁邊看著,恍若置身於夢境之中。這幾日她被湯婆子強拉到街上賣甜酒,可沒少受這二人的調戲。為這事,素芬沒少罵過這兩個登徒子,就在前天,還驚動了水捕頭他們。可一聽說是景家兄弟,水捕頭便搖了搖頭,支吾了半天,死活也不肯秉公執法。在素芬眼中,這兩弟兄已經算是鄒平城裡不得了的人物。
可就在現在,這兩個人在孫淡面前乖得像孫子一樣。
究其原因,那是因為孫淡有功名在身,是山東第一才子。座師不是翰林院學士,就是知縣。將來一旦做官,更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素芬老家遭了兵災,活不下去了。這才用鍋灰抹了臉,扮作男人模樣,一路乞討到了山東。本就是一個心志堅韌之人,行路萬里,眼界比起普通養在閨中的女子不知開闊多少。自然不肯嫁給一個賣肉的瘸子做小販子家的女人。
她看著眼前這個氣勢凌人的孫淡,心中突然一跳,感覺孫淡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這種氣勢,她只從知縣大老爺那樣的大人物身上看到過。躲到他的身後,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定,看到景家兄弟吃憋,她甚至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得意。
瘸子她是不會嫁的,要嫁就得嫁這種頤指氣使,高高在上的人物。
想起孫淡昨天抓自己胸脯的手,又想起孫淡剛才笑眯眯說:有話你就說嘛,若你說得真有道理,本公子會替你做主的。”素芬臉上熱辣辣的,心中突然一個哆嗦:難道孫淡看上我了?
這個念頭一從心底升起,就再也遏制不住,素芬心中跳得厲害,只覺得有些把持不住。
“既然我同孫佳本就熟識,又同是孫家的人,也不好再找你們麻煩。”孫淡看著景吉和景祥兄弟,說:“不過,既然要賠禮,總得拿出點誠意來。你二人附耳過來,有事交代你們辦。若辦好了,不但無過,反而有功。孫佳那裡,我會替你們美言幾句的。”
景家兄弟忙將耳朵湊過去,三個人湊在一起嘀咕了半天。
素芬也聽不清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只看到景吉一陣壞笑,道:“這是好辦,我們兄弟平日就是幹這個的。淡哥你放心,就交給我們兄弟吧。”
這二人都二十七八歲模樣,竟然稱孫淡為哥。
素芬吃驚的同時,心中又是一顫:“他們是在說我嗎?”
正想得出神,孫淡向素芬一笑,道:“湯小娘子,有紙筆嗎,借來用用。”
一連喊了幾聲,素芬才回過神來,慌忙說:“沒、沒有……我一個賣甜酒的,哪裡會有那種東西。”
景吉不等孫淡吩咐,就喊了一聲:“前邊有一家賣文具的,我去給淡哥你弄一套文房四寶過來。”
說完就一溜煙跑了出去,孫淡在喊:“記得要給錢喲!”
等景吉把一套文房四寶弄回來,並一臉討好地將一把檀香木薄片編成的小扇子遞給孫淡:“淡哥,兄弟我隨手買了把扇子。你是山東第一才子,沒把扇子隨身怎麼成。我看這扇子挺貴的,就順手買了當作賠禮,還請淡哥笑納。”
孫淡接過去一看,“撲哧!”一笑,道:“你這個草包,這把扇子是女人用的,我用著算怎麼回事。”說完,順手遞塞道素芬手中:“天氣熱,給你了。”
孫淡正有用著景家兄弟之處,也不好駁了他們的名字,這把扇子還真得收下:“馮鎮,磨墨。”
“是。”馮鎮接了過去,手腳麻利地給孫淡研了墨。
孫淡提起筆,微一思索,就用漂亮的瘦金體寫起了狀紙。他剛才已經吩咐景家兄弟等媒婆過來,就由他二人來一個欺恐嚇詐,看能不能把那個龔媒婆給治住了。
這二人本就是鄒平地痞,由他們出頭最好不過。馮鎮雖然厲害,可不過是一個金牌打手,打人可以,做這種事卻不成。
見孫淡奮筆疾書,素芬因為不識字,也不知道他在寫什麼。呆呆地抓著那把檀香木扇,鼻端有幽幽香氣襲來,心中卻想:難道在寫婚書?可聽別人說,孫淡是有娘子的。不過,這樣的郎君,即便是……也是好的。
素芬一身都熱了起來。
她就算見過再多世面,總歸也不過是一個少女。少女情懷,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也沒有任何道理可講。
很快,湯婆子就拉著龔媒婆一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