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煩惱煩惱到,寧春宴臉色一變,說:“不會又是相親吧?”
寧冰儒臉上有些尷尬:“介紹個新朋友給你認識認識而已,是你媽媽朋友的兒子,和你年齡差不多大,海歸博士後,人很優秀,你們一定有共同語言……”
“啊!——”
寧春宴抱著頭跑掉了,關上了自己房間的門。她懶得聽父親唸經。
寧冰儒站在門外說:“你可以逃避婚姻,但你不能永遠逃避婚姻,只要是人類,總會有這麼一天的。”
屋裡寧春宴沒有回答,十分安靜。用無聲來表達自我的抗拒。
寧冰儒搖了搖頭,走了。
寧春宴趴在床上,玩著手機,雙腿豎起在空中搖晃,褲腿掉落下來,露出潔白勻稱的小腿。
她的文學風格十分前衛,冷峻、透闢,彷彿看穿有關人生的一切。但是在個人人生的重大抉擇上,她卻做不到像自己的文字那樣純理性派。
而且,越是冷靜,她就越覺得兩個人的結合這件事,其中蘊藏著大恐怖。
如果一定要選擇婚姻,她寧願對方是一個像野豬一樣撞向自己的人。至少那樣能讓自己內心產生波動。
但她至今遇到過的所有人,都太過循規蹈矩,都是遵從現實世界律令生活著的俗人。吃飯,睡覺,賺錢。
俗人無可厚非。她也是俗人。但是她渴望浪漫,她有種預感,一旦和另一個俗人繫結,就會淪陷入無盡庸俗的生活裡。那樣一點也不浪漫。文藝復興過去很多年了,但人類永遠是浪漫主義的動物。
她無法選擇,也無法逃避。
有這樣一則寓言:幾個心猿意馬的年輕人找到蘇格拉底,詢問他如何才能獲得完美的婚姻。蘇格拉底帶他去了一片麥田,讓他在麥田裡沿著田埂走一道,去找一粒最大、最飽滿的麥子。
但是,一旦找到那粒麥子,就不能再更改了,哪怕之後見到了更大、更飽滿的麥粒。而且,這條路只能走一遍。
那幾位年輕人出發了。第一位一直猶豫著不肯動手,總想著之後會有更大的麥粒,卻錯過了一粒粒好麥子,最後只能在結束前慌忙抓了一粒;另一位幾乎是剛上路,就挑選好了他的麥子。
最終兩人回到蘇格拉底這裡,兩人手中的麥子差不多大,但一個懊惱不已,另一個則一臉平靜。
這是一則關於婚姻的寓言,麥子就是那個最適合的另一半。寧春宴很小的時候就讀過這則寓言,她幾乎一瞬間就領會了作者意圖,但嗤之以鼻。她覺得自己並不會產生那樣的得失心。
然而隨著她年齡增大,她卻越來越像寓言中的第一位年輕人。即使她從來沒有想過去找到那粒麥子,甚至沒有想過涉足麥田。但她猛然間發現,每個人早已身在麥田,他們別無選擇。
她無法在相親的場合下產生任何婚姻衝動。那是一個被精心提供的場景,雙方都在用估價或者待價而沽的心態,謹慎地審視著對方,就像在看一套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