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跡離開屋子,忍不住一陣唉聲嘆氣。為天下計,徐霧出山興許是好事,只是作為他的角度,他還真希望老人家能夠安穩過個晚年。大抵是這近一年的相處,他對老人真是當了自家長輩。一如對陳修潔的那些心思,知不可為,就該在家裡頤養天年,恰好他都能為兩人提供不錯的晚年消遣。
陳跡揉了揉額頭,半晌笑了起來,真就在這樣一個局勢之下,任誰都逃不過被裹挾著往前。歷史的洪流,無論你是站在頂端,還是身在泥沼,都將被無情沖刷碾壓。倘若真有一日人間為爐,熬練的也都是上上下下的所有人,不會因你富貴,或貧苦,而有所區別。
月明星稀,一晃眼,又是天涼好個秋。
青州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隨著新帝登基漸漸歸於沉寂,於民間而言,不過是體驗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把戲,平息之後,除了直接參與的那一小撮人,便無人問津了。
陳跡姑且在消化這一輪好處。
打一棒子,必然也要給幾顆甜棗。
青州無事。
河南,太康縣。持續了大半年的戰火席捲而至,以眼下兵備,至多三日,便是城破。先前送出去的塘報至今未有任何回應,城中已是一副惶惶之景。
縣衙,縣令崔憲召集了能夠召集的所有人,除了縣衙屬官、六房書吏、三班衙役,尚有太康縣裡幾家士紳首領。
崔憲看了眼末座處的典史楊林,詢問道:“縣裡義勇可曾召集登城了?”
楊典史起身,面色僵硬,回到:“回縣尊,縣裡如今已經較平時,多召集了五百義勇,其中槍兵近兩百……”
太康並未駐紮正規軍,最近的軍隊如今也被調往開封解圍。眼下面對城外的數萬流寇,只能依靠城內這數萬百姓。
崔憲點點頭,起身道:“值此時候,崔憲希望諸位能夠眾志成城,共御流賊……”
話音剛落,前頭院子裡慌忙衝進來一道身影,泣然道:“大人,流賊進城了。”
崔憲瞳孔一縮,視線落在堂上,不時頹然,悲涼道:“原來如此。”
楊典史是太康本地人,因為太康除了一位縣丞,太康防務並落在了他身上。眼下自是看出了當中貓膩,掄起椅子便朝那位落落大方喝茶的縣丞砸了過去。
已經有人從後方過來,攔住了他。
楊林頹然道:“諸位,太康乃我等生養之地啊?”
轉過身,尋了稱手兵器,上街去了。
崔憲起身道:“崔某身為太康父母官,知事不可為,便以此身殉國。”
罷了也出了門去。
縣丞放下茶杯,看過對面的太康士紳,“諸位當能理解吧?太康這數萬人要活命啊!”
崔憲出門來,楊林已經召集了先前的義勇鄉兵,說明情況後願意與他上前的不足三分之一。崔憲從後方過來。
縣衙之前一直延伸出去的大街,在拐角那頭,直通城門。兵不血刃入了城的先頭部隊,正往縣衙過來。不久後雙方對上,一邊倒的屠殺在一炷香內結束,長街上的屍體被戰馬踐踏後面目全非,無人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