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丞點點頭,沒有隱瞞,說到:“目前掌握的情況,侯公子在裡面地位不低。”
侯厚琮一拍額頭,兩道鼻孔一個勁的噴著粗氣。
驛丞安撫道:“不過,府尊儘可放心,目前來說,他們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之所以報團,大抵還是為了對抗“明社”的那波讀書人。”
乍說到明社,侯厚琮眼睛也眯了起來,半晌才悠悠道:“這可不是小事情了,真要局面難控,屆時還指望閣下幫忙將我那逆子擇一擇!”
驛丞笑了笑,躬身道:“府尊言重了。”
侯厚琮心沉了下去,不再寒暄客套了,轉過身去,說到:“去見徐閣老吧。”
驛丞依舊落後一步距離,恭敬萬分。
只是兩人都明白,各自在不同的體系,換在別的地方,哪裡會有眼前這種和諧的畫面。面對一個小小的七品驛丞,侯厚琮這位五品知府都不得不提著心思。畢竟整個大昭的驛丞都有著另一層身份,即天子親軍繡衣衛。整個大昭的官員,沒誰會願意跟這些傢伙沾上關係。
今次若非徐閣老這尊大佬,兩人之間恐怕不會有如此“深入”的交談了。
轉過幾處拐角,瓦簷上偶爾有雨水落下,直勾勾的砸在地上的雨坑裡,蕩起一層淺淺的波紋。
……
對於院子裡的老人而言,雨水不僅掃淨了嗆鼻的埃塵,一併沖走的還有滿身的疲累,離開京城那個泥潭後,整個人都愜意了許多,大抵都能多活個幾年了。
至於被“貶謫”這種事,老人其實並不甚在意,滿打滿算也是歷經了兩朝的老人,從一縣主薄到排在第一位的內個首輔,期間也曾經略遼東、佈政江南,為官半輩子亦可謂窮盡心力了。如今頂著個“督師”的頭銜回登州也算是預料之中的事情,至於組建水師?沒有銀子即便老人舍掉一輩子掙來的民聲,恐怕也拉不起一個架子。因而老人真正的打算,大抵還是著手農桑諸事,如今沒了那些身份負累,且為這天下百姓再掙一掙口糧罷。
簷下老人握著一卷書看的仔細,偶爾停下來凝思一陣,或是自言自語幾句,捻鬚半晌,而後莫名笑了起來。一側的竹桌上放著幾份青州報紙,老人自從機緣巧合看了那期刊登著據說是“徐閣老手筆的《農政要術》”的報紙,之後並著人將目前為止能夠找到的每一期都拿了來,認真看過一遍,大多都是些坊間閒聞,只有有幸被他看到的那一份做的有些樣子。最顯目位置的“時政要聞”刊登了一片“青州知府署名的施政文章”,就連趣味版的“大佬的一天”也不再敘說那些花邊事件,而是有板有眼的寫了“青州知府慰問青州養濟院”的文章。當然老人所有的心思都落在了“徐閣老的《農政要求》第一章”上,老人不明白到底是誰露了風聲……
這事情到底是要查一查的,因而在與青州驛丞深談之後,他又差人以私人名義請了青州知府侯厚琮。
院子對面的身影走進視野,老人擱下手裡的書卷,起身叫人準備茶水。侯厚琮看到老人起身後忙加快腳步衝了上來,到了跟前忙不迭整理官袍見禮。
老人笑了笑,托住了侯厚琮,說到:“有勞侯知府過來這一趟,還沒用晚飯吧?老夫途經青州,也只能借花獻佛,請孫驛丞備了酒席,侯知府隨老夫入席吧。”說罷看向孫驛丞,說到:“有勞孫驛丞,可以上菜了。”
侯厚琮連道數聲“不敢不敢”,跟著道:“老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
孫驛丞則應聲下去傳菜了。
老人笑到:“入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