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學高層聽到訊息趕過來,恰好在月亮門處遇到了陳跡,來人也是熟人,正好是一開始帶他受罰那個黑衣教諭,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陳跡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名字,大致生平也有所瞭解。
“傅先生,你怎麼來了?”
傅恆科打量了陳跡一陣,見他平淡的有些異常,勸道:“這件事交給府學先生,你好生唸書就好。”
陳跡抿嘴道:“先生以為我這書還能安心念啊?”
傅恆科嘆了一聲,“很多事不像表面這麼簡單,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有大好前程,不該因為這些事留下汙點!”
陳跡將書箱擱在地上,直起身子,恭敬見了一禮,跟著道:“學生相信這些話先生你說不出來,現在既然說了,也是實心實意的對學生好。不過啊,先生應當體諒學生身為一個紈絝的角色,入學以來,學生也算是處處忍讓了,到頭來不過是助長了某些人的惡意而已!當然,學生也願意相信同窗們只是年輕氣盛,爭強好勝,本性並非大奸大惡,不過真因如此,學生才不應該再繼續忍讓下去啊?這些歪風邪氣,不趁著萌芽時壓下去,以後可要不得啊。”
陳跡痛心疾首。
傅恆科定定看著他,半晌道:“都不能同我說句實在話?”
陳跡笑到:“實在話啊?先生你是實在人,說了鐵定要傳到某些人耳朵裡去的。”陳跡頓了頓,說到,“用書上的話說,這叫君子欺之以方。”
傅恆科又嘆了一聲,眼裡滿是擔憂,並無作偽,也有幾分對自己所作所為的悔意,“我本以為遠離官場,到這教書育人之處,到底可以乾淨純粹一些,現在看來,是我傅某人一廂情願了。無論到了哪裡,人心鬼蜮又何曾真能避得掉。不過,我還是想勸你一句,不可要強!”
“嗯,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學生懂的。”
傅恆科點點頭,再次欲言又止。
陳跡笑到:“先生放心,學生不會亂來的,至於到底要怎麼做,學生暫且也還沒有想好,不過既然同窗們如此心意,學生也沒理由裝聾作啞嘛。”
“以前都說你不分青紅皂白,是青州府裡數一數二的紈絝……”
陳跡抬手攔住話頭,蹙眉道:“八成是見不慣現今這些表裡不一的傢伙吧。”
月色繞到院牆那邊,地上的影子換了一個方向。
陳跡提起書箱,正色道:“先生,正好我跟你請個假,回家換身衣裳,順便取幾套備用衣裳。”
傅恆科頷首:“我會幫你轉告周先生。”
陳跡退後半步,躬身作揖,而後才淡淡離去。
不久後,府學明倫堂上,周教授召集了所有的夫子先生,開始拍桌子了。
傅恆科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周嗣源指著一個教諭鼻子,應該是罵了好些了:“……這事就算說到府尊那邊,我周嗣源也有道理要講,偌大府學,怎就成了蛇鼠一窩的無恥之地……學堂紀律是你黃暢在管,平日裡都眼睛瞎了,還是腦子昏聵了?我周老匹夫就算不要這府學職司,也要請府尊淨一淨府學,還要上書學政大宗師,將那些鬼蜮伎倆的無恥生員摘去綸巾,並在提舉學政司備案,終生不得參加科舉仕途……”
“你黃暢有縱容,不察之過,事後自去請了辭,我周嗣源年老昏聵,用人不淑,也會請了辭……”
話音剛落,幾位夫子起身,說著不可,便是那位一直被指著鼻子罵的黃暢黃夫子也離開座位,說到:“先生萬萬不可請辭,學生知錯了,此事過後學生一切按著老師說的辦……”
老教授喘了幾口,疲憊的坐回座位,半晌無言,朝著傅恆科招招手,喊了人上前,問到:“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