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催我有什麼用?明年三月之前拿下冀州,時間太緊了,我沒有那麼多兵力。而且我們一旦展開攻擊,就要同時對付袁紹和公函瓚兩個人。”
“按照我們的估算,公孫瓚有三萬兵力。袁紹拿下冀州後,至少也有三萬兵力,如果劉岱、王匡、曹操和張揚等州郡大軍陸續北上,那麼我們就要和九萬到十萬的大軍對決。而我們呢?我們目前在冀州方向能呼叫的只有雲天(麴義)、飛燕(張燕)和棲之(楊鳳)三支大軍,也就是兩萬四千人。子龍(趙雲)的鐵騎我們最多隻能呼叫一半,邊郡不能沒有鐵騎駐防,這樣也只有兩萬九千人。雙方的兵力有四到五倍的差距,實在沒辦法硬打,只有尋找合適時機。”徐榮也是眉頭緊鎖,慢聲細語地勸道:“去年對董卓來說,日子最難熬,但他硬撐了過來。從去年十月開始,董卓開始南下燒殺擄掠,一直到今年春天,他肥了,關中也得到了喘息。雖然關中六月的時候遭到了地震災禍,但倒黴的是百姓,董卓不會拿一粒糧食出來賑濟災民的,他只會把災民趕出關中,把包袱丟給別人。董卓有了錢糧,就會派北軍不停地攻打洛陽。”
“洛陽就像董卓手中的一塊肉,我們和袁紹、袁術,還有各地州郡大吏對這塊肉垂涎三尺,都要來搶。結果我們自相殘殺,實力損耗,而董卓卻越來越強大。最後我們被這快肉所牽累,成了董卓的口中美食。董卓這次出兵潼關充分暴露了他的這種意圖,他今天出兵打一次,明年春上再出兵打一次,洛陽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就出兵,這樣袁紹、袁術、其他人立即就會看出董卓的意圖。袁紹如果不搶這塊肉了,我們就沒有機會打冀州,冀州也會越來越難打。我們無法打冀州,只好和董卓乾耗,以北疆地方貧瘠,將來會被董卓活活拖垮。”
“所以,我們要立即改變策略。我們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你知道袁紹什麼時候會和公孫瓚翻臉?到底會不會翻臉?你知道黑山和青州的黃巾軍會不會因為公孫瓚的南下而遭受重創?如果黃巾軍遭到了重創,冀州、兗州、青州的形勢立即就會產生新的變化,這種新變化會不會對我們更加不利?”李弘連連點頭,
“子烈,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如果明年三月董卓再攻洛陽,長公主和朝廷必定不能南遷,這樣董卓的意圖就暴露無疑了。袁紹考慮到自己的實力和其他各種因素,可能會改變策略,暫時放棄攻佔洛陽,轉而和公孫瓚聯手穩居冀州,以逼迫我們在關東、關西之地和董卓對壘,並趁機斷絕我們和各地州郡的聯絡,大幅削弱我們的實力。”李弘苦笑道:“我也想馬上出兵,搶在明年春天拿下冀州,但兵力不夠怎麼解決?糧草不足怎麼解決?”李弘以手指著地圖上的冀州說道:“我們因為受到糧草制約,最早要到十一月才能展開攻擊。這個時候,冬天已經到了,黃巾軍會退兵,袁紹和公孫瓚可以集中兵力和我們對決。其次,冀州打起來了,我們就要防備董卓打河東,打洛陽。你這裡只有兩萬大軍,夠不夠?要不要增援?如果我們同時在兩個戰場上作戰,其難度之大,危險之大,可想而知。第三,冬天打仗,我們需要呼叫更多的民夫,消耗更多的糧草。如果我們把平城屯田區的五萬大軍調到冀州戰場,把子龍(趙雲)的一萬鐵騎也全部調到冀州戰場,冀州就有八萬四千大軍,也就是,我們至少需要徵調五十萬民夫。再加上你這裡的兩萬多大軍和十幾萬民夫,你算算,這個仗,我們可打得起?”
“我們無法和袁紹、公孫瓚、劉岱這些人相比,他們背後都有冀州、兗州、徐州、揚州、豫州等州郡支援,他們能得到源源不斷的糧草輜重。雖然這兩年各地州郡遭到了黃巾軍的攻擊,但冀州東、北部的郡縣、兗州西部的郡縣,徐州、豫州南部的郡縣都沒有遭到黃巾軍的洗劫。尤其是揚州,完好無損。如果他們決心要擊敗我們,上下齊心,我們是不是有絕對把握拿下冀州?”徐榮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是啊,這個仗我們打不起,只有等機會了。”
“機會應該有。”李弘說道,
“你只要把北軍擋在弘農城以北,北疆和洛陽暫時就沒有危險。而各地州郡則會明顯感覺到董卓對他們的巨大威脅。他們為了自身的安全,會繼續賣糧食給我們,支援我們的大軍和董卓持續作戰。同時,袁紹為了削弱我們的實力,也會想盡辦法把我們儘早拉到冀州戰場,讓北疆陷入兩面作戰的險境。這樣一來,我們既有了糧食,也有了進入冀州的機會。因為我們是聯合袁紹打公孫瓚,所以無需更多兵力,也無需擔心大軍糧草不濟。至於何時趕走袁紹和公孫瓚,徹底拿下冀州,那要看形勢的發展,一步步來。我們早就說過,冀州不是說能拿下就能拿下的,需要一個過程,免得被哽死了。”
“但是,一旦董卓佔據了函谷關,佔據了洛陽,北疆就失去了和各地州郡的聯絡,失去了持續的糧食供應,也陷入了被董卓和袁紹兩面包圍的絕境。那時,冀州戰場必然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北疆軍可能面臨全軍覆沒的危險,北疆形勢也會急轉直下,迅速惡化。”李弘伸手拍拍徐榮,鄭重說道:“子烈,關西戰場的勝敗,直接決定著北疆未來的命運和大漢這兩年形勢的發展。這個地方,目前除了你,沒有人可以撐起來。我把它交給你了,勝也好,敗也好,你盡力吧。”徐榮神情肅穆,躬身應命。
“我再說一遍。”李弘拉著他的手說道,
“勝也好,敗也好,你盡力就行。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天要亡我大漢,我們這些為人臣者,除了赴湯蹈火,粉身碎骨外,也沒什麼好辦法了。”兩人依依而別。
徐榮站在河堤上,望著站在船頭向他不停招手的李弘,心裡一陣酸楚。
大將軍的背已經不像過去那麼挺直了,數不清的危機接踵而來,像山一樣沉重的壓力讓這位年輕的大將軍無法承受,挺直的脊樑已經逐漸彎曲了。
十月上,河東,臨汾行轅。河東軍屯出事,典農中郎將張白騎是要承擔責任的,但李弘不想這個時候張白騎遭到朝廷貶黜。
所以他給張白騎回書,請他想盡辦法平息風波,這樣自己回朝後可以在長公主面前極力為其辯護,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至於抽調兵力回援河東的事,當然是不可能了。同時他急書河東太守王瀚,請他幫助一下張白騎。
軍屯的事鬧大了,對河東也沒有任何好處。李弘為了給張白騎足夠的處理時間,過河後,他沒有直接到臨汾行轅,而是特意到蒲坂津去看了一下。
北軍在蒲坂津對岸屯有重兵,而駐守渡口的北疆軍人數卻不多,只有區區兩千人。
李弘非常擔心董卓會趁機出兵攻打河東,所以他一再囑咐駐防將士,務必小心防範。
然後李弘又在鹽鐵都尉謝明的陪同下,到安邑城的鹽池,到涑水河旁的涑水三官(鍾官、技巧、辯銅三個官衙,是鑄造錢幣的地方)巡視了一番。
這天張白騎急書李弘,屯田兵聚眾鬧事一事順利平息,屯田兵在軍屯各級官吏的勸撫下,已經各回本營參加秋收秋種去了。
李弘聞訊大喜,急忙趕到臨汾行轅。徐榮離開河東後,臨汾行轅事由張白騎代領。
他對李弘敘說了事情的經過,然後憤怒地說道:“朝廷太不象話,把軍屯將士當牛當馬,任意盤剝,這樣下去,北疆遲早要亂。”李弘看他怒瞪雙目,非常激動,急忙笑著安慰了兩句,然後問道:“軍屯這幾年不是一直都很好嗎?朝廷修改了軍屯之策?”
“軍屯將士過去就很苦,這你知道。”張白騎說道,
“他們農忙時耕田種地,農閒時墾荒修渠。另外還要訓練,要戍防,要修繕城池馳道,有時候還要去打仗。一年哪有歇的時候?軍屯區收割的糧食,一部分上繳,一部分留做自用,剩下很少一部分分給將士個人。將士們一年忙到頭,除了吃飽肚子以外,根本沒有節餘。”
“這地已經連續種了四年了。地力損耗嚴重,收成一年不如一年。過去大將軍每年給我們遞減上繳糧食的數量,要我們首先保證將士們吃飽穿暖,但今年呢?今年大將軍不管我們了,把我們丟給什麼狗屁不是的朝廷。這幫傷天害理的混帳東西什麼都不懂,不但不削減上繳糧食的數量,反而增加了,而且還不是增加一點點。如果按照他們要求的數量上繳,今年我們就是不吃不喝也湊不齊啊。”李弘臉色頓時難看了,
“朝廷現在由趙岐老大人主政,他主管民屯這麼多年,難道他不知道?”
“民屯?民屯已經鬧翻天了,難道大將軍不知道?”張白騎激動地站起來,揮舞著雙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