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雄笑起來,他抑止不住心中的快樂,翻身跳上牆垛,高舉雙臂,縱聲狂呼:“豹子……”
“豹子……”士卒們同聲呼應,聲震四野。
韓遂飛一般衝出大帳,舉目向西南方望去。他瞠目結舌,神情既驚駭又痛苦,既憤怒又悲愴。他為了西涼的將來嘔心瀝血,換回來的卻是背叛和仇恨。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想捶胸頓足地哭一場。
他看到了大纛上迎風飄揚的戰旗,一面巨大的黑豹戰旗。
聶嘯倒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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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嘯抬著頭,看著在空中獵獵作響的大旗,看著在風中咆哮的黑豹,心中的殺氣越來越強烈。
西涼反叛的大旗是湟中的羌人,抱罕的漢人同時舉起來的,在這杆大旗下,兩位大首領帶著他們浴血沙場,快意恩仇。但現在一切都變了。兩位大首領被殺了,被西涼有錢有勢的人殺了。湟中的羌人,抱罕的漢人突然發現自己成了別人手中的工具,而且這個“別人”,還就是自己當初要殺要砍的有錢有勢的世族,富豪和官僚們。他們幡然醒悟,他們上當受騙了。現在這支軍隊已經不是殺富濟貧的軍隊,更不是為了幫助羌人和窮苦漢人過上好日子的軍隊了。他們是仇人手裡的武器,是仇人為了自己發財,為了滿足自己貪慾而肆意使用的工具,他們甚至還不如仇人手裡的一條狗。
北宮伯玉死了,李文侯死了,湟中羌和抱罕人就象羊圈裡的羔羊一樣被人肆意的踐踏和蹂躪。他們已經看不到生存的希望,也看不到將來帶著族人安居樂業的希望,他們憤怒了,他們絕望了,他們要與自己的仇人一起死去。
聶嘯大喝一聲,猛地揮出手中的馬鞭。馬鞭凌空發出一聲脆響。戰馬長嘶一聲,飛躍而起。聶嘯縱馬狂奔。
湟中羌和抱罕人的三萬五千大軍已經悄悄改變了陣形。他們面對韓遂的大軍,擺下了凌厲的雁行攻擊陣勢。
幾個月前,他們被李弘招募為漢軍士卒後,李弘把戰馬還給了他們,並且給他們配備了騎兵兵種的裝備,讓他們訓練騎兵的戰術。現在,李弘的努力得到了回報。世上的事情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奇妙。他們先是叛軍,戰敗被俘後被招募為官軍。不久前他們在五溪聚臨陣倒戈,又跟在北宮伯玉後面成了叛軍。但是現在因為仇恨,他們再次臨陣倒戈,由叛軍變為官軍,再次舉旗了大漢的戰旗,黑豹的戰旗。
聶嘯在陣前狂奔,在陣前舉刀高呼。
“兄弟們,報仇……殺敵……”
百里楊,九羊皮,駱駝,斬馬,古鎮等五營首領面對士卒,舉臂同呼:“兄弟們,報仇殺敵……”
“報仇……殺敵……”數千名將士各舉武器,放聲高呼,接著數萬名戰士吼了起來,其聲之大,驚天動地。
“殺……啊……”聶嘯聲嘶力竭,舉刀前指。
“殺……”
湟中羌和抱罕人士氣如虹,吼聲如雷,他們催動戰馬,開始起步奔跑。
萬馬奔騰,捲起滿天的煙塵,其巨大的轟鳴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猛烈,漸漸地掩蓋了戰場上的一切。
距離韓遂大營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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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遂腳下的大地在顫抖,韓遂的心在顫慄。
一幫沒有眼光沒有頭腦的勢力小人,為了一點蠅頭小利,竟然在這個時候殺死北宮伯玉。難道羌人,難道那些食不果腹的窮光蛋就是豬狗,就是白痴嗎?只有是人,他們就有自尊,有氣節,有憤怒。天天錦衣玉食,驕奢淫逸的人,哪裡知道沒有飯吃是什麼滋味?哪裡知道沒有飯吃的人腦子裡想的是什麼?那些窮苦的人不是因為懶惰而窮困,而是因為自己辛苦勞動得來的東西被人活生生地奪走而窮困,仇恨早就埋在心裡,只是沒到爆發的時候。北宮伯玉和李文侯就象蓋在仇恨上的兩匹華麗的絹帛,隨著他們的焚燬,最沒有活路的一幫人噴發了。
“先生,湟中羌的人殺來了,先生……”閻行指著遠方的煙塵和滾滾而來的洪流,大聲吼道。吼聲裡,夾雜著恐懼和慌亂。
韓遂的大軍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