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如遭重擊,面色大變。他呆呆地望著河水,一時難過的竟然說不出話來。
他心裡非常難受。他說要把他們帶回去,帶回冀州,但第一戰就有一萬多人長眠他鄉異土,他感覺難以接受。雖然他知道打仗就有犧牲,但他就是不能接受,越來越不能接受。過去帶兵少,一戰打下來,最多不過陣亡幾千人,但現在帶五萬兵,一戰就死了一萬多人,他感覺就象剮了自己的肉一樣,疼痛難忍。
李弘失魂落魄地坐在草地上,茫然地望著蔚藍色的天空,久久無語。
桑羊和左彥看到李弘黯然傷神的樣子,非常吃驚的對望了一眼,均覺得李弘感情太稚嫩了。但想到他年紀小,從軍時間也不長,一時間接受不了部隊這種大量傷亡的事情也很正常。誰都有個成長的過程,老兵也是從新兵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李弘即使做了主將,但他對戰場上越來越重的血腥也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沒有人天生就是冷酷無情的,再老的人,他也會因為感動,因為痛苦而流淚。
過了一會兒,李弘才從巨大的悲慟中漸漸恢復過來。
他望著蹲在自己身邊的趙雲,小聲問道:“敵人呢?敵人大約逃走了多少?”
“叛軍被殺兩萬七千多人,傷四千七百多人,俘虜一萬五千四百多人,其餘的我們估計都逃掉了,有大約五千人。”趙雲失望地說道,“其中就有李文侯。許多被俘虜的敵兵都說看見李文侯帶人向南逃了。”
李弘搖搖頭,十分不滿地說道:“我們是夜間突襲,竟然還陣亡了一萬三千多名戰士……”
“我們的損失主要是步兵。”桑羊坐到他旁邊,小聲安慰道,“李中郎能夠用密集步兵方陣和敵人的騎兵打個不分上下,已經非常了不起了。這十幾年以來,在西涼戰場上,能夠一次殲敵達到四萬多人的戰鬥,也就是李中郎指揮的這次靈河大戰了。”
左彥輕輕嘆了一口氣,沒有說什麼。他在黃巾軍中,親眼目睹了十幾萬人,幾十萬的死亡,他對戰場上的血腥和殘忍已經麻木了。在戰場上,人命如螻蟻,一點點的憐憫和悲慟能夠改變什麼?
“這些羌人雖然沒有受過什麼正規訓練,但他們天生的暴虐好鬥,各人的作戰能力相當強。我們能夠取得這樣的戰果,完全是因為偷襲,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果在白天,我們和他們面對面決戰,五萬對五萬,根本沒有勝算。”桑羊繼續說道,“我們的損失雖然大了一點,但畢竟消滅了西涼叛軍四萬多人,抓住了北宮伯玉,完成了太尉大人的計劃。整個西涼戰局因為北宮伯玉的覆滅,將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叛軍敗亡的日子已經指日可待了。”
李弘勉強笑道:“長史大人有這個信心?”
桑羊心情很興奮,他笑道:“有李中郎和風雲鐵騎這麼驍勇善戰的部隊,西涼叛軍豈是對手?”
李弘指著遠處的戰場說道:“如果西涼叛軍都這麼難打,我即使有再多的部隊,也經不起這樣的損失。再這樣打下去,我們冀州幽州的部隊立即就會打完。部隊打完了,還談什麼平定西涼?大人高看我們了。”
隨即李弘轉頭對趙雲說道:“子龍,通知恒大人,立即集結騎兵。派人告訴鮮于輔大人,讓他立即命令顏大人集結部隊。同時命令恒大人,顏大人,高大人和方大人立即到中軍大營來。”
===
恆祭第一個趕到李弘的大帳內。
李弘指著地圖上的杜陽城對恆祭說道:“你立即趕到杜陽。”
“我不確定李文侯是不是帶著敗軍再進杜陽城,但我們知道叛軍沒有吃的,一點存糧都沒有,他們除了殺戰馬,很難維持下去。所以你們每人帶兩匹戰馬,立即動身,一直追下去,以最快的速度連續行軍兩百多里,趕到杜陽。”
“敵人被你們追急了,又餓又累,在萬般無奈之下,有可能再入杜陽城,暫時躲避你們的追殺。如果他們進城,你們就圍住城池,等待主力趕到。”
恆祭仔細看了一下地圖,問道:“大人,你確定他們是逃往杜陽方向?”
李弘指指桑羊,笑道:“太尉府的長史大人對地形很熟悉。桑大人非常肯定,如果叛軍往南逃竄,只能從杜陽經過,翻越岐山到達渭水河附近,然後再往西逃到涼州。杜陽是叛軍的必經之地。”
“大人,如果敵人不進城,直接逃往岐山呢?”恆祭接著問道。
“你們就放棄吧。”李弘說道,“放棄。大軍明天就回扶風郡,你們在杜陽等我們一起回去。”
桑羊吃驚地問道:“李中郎,為什麼撤回去?你們消滅了北宮伯玉,安定郡就沒有敵人了,你們可以非常順利地收回安定郡的幾個縣城,將士們也可以再立戰功。這等好事,大人為什麼不幹?難道你要把收復安定郡的戰功都讓給別人嗎?”
李弘苦澀地一笑,說道:“靈河一戰,我們損失巨大,現在五萬人除了陣亡的,受傷的,能夠打仗的只有三萬人,大家疲憊不堪,急需休整。另外我們帶的糧食也不夠,我們只帶了十五天的糧草。我不撤回去,誰給我們吃喝?”
李弘看了桑羊一眼,說道:“桑大人,安定郡地廣人稀,只是一個幾萬人口的小郡,一支三千的軍隊進駐安定,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我們幾萬人進去,糧草的問題太難解決,實在沒有必要惹這個麻煩。大人的好意,我們心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