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高居九重,垂裳治天下,卻是明鑑萬里洞若觀火!治國要用道,治人要用仁,卻是真正得了道德二個字!”姜寶馨聽了這話,頓時磕頭說著:“洪水過後,百里斷垣殘壁不見煙火,這是李沙德的罪,也是我們內閣的罪!”
吳建容這時也說著:“如今之題,就是趕快下旨,撥運糧食,發下來年種子糧,以安這六縣百姓。”
“說的甚好,內閣上一個條程來,朕看無誤,立刻就批了。”
“至於這李沙德,發旨下去,就說他治水有功,洩洪也並非違道,卻不提前疏散百姓,又不通知郡縣早早安排,這是有罪,削去一切官職,以示天下。”頓了一頓,他又說著:“他有幾個兒子?”
“回皇上,他的大兒子已經病故,二兒子當知縣,三兒子還是舉人!”
“欽差傳旨時,傳朕口喻,就說治水七年風霜艱難,朕都知道,這是他的功,但是他的過,也不得不罰——今削官為民,一貶到底,是罰其過,至於他的功,朕會記得賞給他的兒子!”
聽了這話,秦浩中輕咳一聲說著:“皇上明鑑萬里,李沙德聽了這話,當真對不住聖上眷隆之恩……不過,這還是小事,眼前一件大事,卻還是如此!”
說到這裡,秦浩中端言說著:“這河上有洪水,國中也有洪水,推恩令就是洩洪減壓之舉,這是國的大道,是萬萬動搖不得。”
聽到這裡,方信的臉上的顏色,頓時霽和下來,周圍大臣立刻明白過來,知道皇帝這次召見的真正意思,不由暗中佩服——不愧為宰相!
“推恩令是國之大道,道已立,還需德輔之,評估錢財時,到底有何標準,如何才能儘量減得弊端,多得仁德?皇上把財產定為不動產和半不動產,實是英明,但是具體防微杜漸,多得實幹,少得弊端,還需未雨綢繆。”
“皇上和秦相說的很是,自古以來,上欲施恩,加之於道,卻疏於仁德,反使官吏趁而加之,渾水摸魚,使之不見好,只見惡,好事變成了壞事——這多的是,這些事小,卻如星火在原,不可懈怠,務必力加整頓,雷靂風行,哪怕是能行幾年就可,不能在推恩令實行時出了亂子!”吳建容沉思有頃,說著:“皇上放心,皇上既定了這個國策,定了這個道,臣等自然會處處預備,儘量彰得大道,又安撫百姓,減得弊端,把這良藥的三分毒,儘量化去,這也是我等內閣與諸臣工的責任。”
“說的好,朕登極來,常思之,雖說大道之下,不論草木;大浪之下,不論魚蝦,浩浩蕩蕩,不見首尾,只是,百姓又有何辜,主道臣德,朕既定下大道,你等臣子就要以德輔之,儘量消除弊端,多一分耐心,多一分準備,多一分仁德,就可恩澤萬民,救得百萬甚至千萬苦,這豈不是宏大功德?”
“治河治水,是李沙德的責任,治理億萬黎民,是朕的責任,若是有萬一,為了社稷億萬黎民,朕也可開壩洩洪,這事朕作來,毫不猶豫。然而,就算開壩放水是必然,事先多準備,多疏散,多引導,在李沙德而言,就可少死二萬人,減百萬人痛苦,在朕而言,在諸卿來說,這上億百姓,禍福實在一念之間,能多一分,就是一分,安能以道論之,就天地不仁?”
方信這話出口,內閣諸大臣頓時都眼睛紅了。
秦浩中本來就已經深深觸動,只是他為宰相,要有體面,這時聽了方信這話,頓時眼淚飛濺,長涕而出:“先帝爺,列祖列宗,你聽見今日皇上說的話了嘛?”
說著,競是熱淚長流。
華夏曆代都有仁人義士,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其道,多少人,為了這個願望,白了少年頭,費盡心血,舍了性命,到頭來卻可能是一場空忙!
歷朝歷代,不知有多少君王,將他們的那份心血,輕輕易易的踩在了腳下,沒有半點憐惜,而還是如此,一代代仁人義士卻無悔的前仆後繼地要“致君堯舜上”!
這就是歷代真儒者的道統,也是他們的風骨!
就算時世而移,犬儒日多,還是持之而行——秦浩中就是持此道者
三十年來,他由少年變成老者,眼見長治皇帝帶著憤懣和沮喪,帶著疲累和失望而去,而國家還是官場敗壞,大局日益惡化,雖然早就下了決心,雖千萬人吾往矣,亦予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主道臣德”,今日聞得此開天闢地之言,他就覺得,自己一輩子的心血,沒有白費,一時間不能自己,涕淚而出,他磕頭說著:“皇上放心,臣就是粉身碎骨,也必完成皇上的大道,不使外人敗壞。”
其它四位大臣,也自跪下。
“秦先生,諸位先生快快請進,這社稷江山,還需你我君臣共謀之!”方信連忙扶起。
方信頓了頓,眉頭一皺,正色說著:“內閣總理陰陽,是為掌天下大德之中樞,當以天下為重!卿等辦事,只要持此心,朕必託之心腹——先生們放心,朕一直未雨綢繆,這天下兵事,還在朕的手中,不使賊子亂之!”
真儒有之,小人更多,貪汙**野心勃勃,滿山滿野,社稷之事,豈是如此輕易,只是皇帝心中有著定數,諸臣都是心中沉甸甸,跪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