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成績最好的填報中專,這意味著脫離農村戶口,有了鐵飯碗;成績稍微差一點的,可以填報縣級師範學校,畢業後當教師,也是鐵飯碗;第三個選擇,就是填報重高。
章嘉澤猶豫的是:是填報中專,還是重高。填報中專,從此可以讓父母擺脫沉重的生活負擔,還可以有一個鐵飯碗,但是就再也沒有讀大學的機會了;填報重高,就意味著還必須經過三年的苦讀,才能考上大學。
大學,對於章嘉澤來說,是一個多麼誘人的字眼。
他做夢都想去看看大學長得什麼樣。
而且,他也親口跟華星燦說過,他的理想,就是讀大學,當一個作家。
而那就意味著,父母還必須得為他付出三年的艱辛努力。想著每次上學的學費、生活費都是父親厚著臉皮朝人家借,他的心裡就像針扎一般難受。
在猶豫和彷徨中,他真不知如何選擇。
如果一個人可以同時走兩條路,那該有多好。
或許世間最大的遺憾也就在此,人生不可能同時走兩條路。
班主任老師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說:
“讀中專吧,憑你的實力,考一個好的中專一點問題都沒有。光明中學已經連續三年沒有考上過一箇中專生了,今年就看你了。”
章嘉澤猶豫著,在交志願書的最後一刻寫下了四個字:重點中學。
正式考試終於完了。
在考試中,章嘉澤沒有出任何意外,也就是說,他至少是按正常水平發揮了的。
此後,他就帶著那個破舊的小木箱回到了江南村。
正是一年中最忙的時候。每天早上天不亮,他就跟著父親下地鋤玉米地裡的草;中午,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他還在玉米地裡穿梭。自從離開家讀初中之後,他就很少在地裡這樣長久地勞動了,玉米葉帶鋸齒的邊緣在他的臉上、大腿上、胳膊上掛起一道一道的血痕,他卻完全不在意。
對於父母,他心懷歉疚。因為他選擇了讀高中。
他希望透過這種拼命勞動的方式,能夠報答父母,哪怕只是減輕他們的一點點負擔;他也希望透過身體上的疲勞,來麻痺自己,儘量使自己不去想考試的事情。
回到屋裡,躺在床上,骨頭像散了架一般地痠痛難忍,他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計算著考試成績,估摸著能超過分數線了,心頭才漸漸地踏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