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課下課,任遇聽見操場上傳來聲響,還有籃球擊打地面的聲音,有人歡快地吹起口哨,大喊:“防他防他!任尋!回防!”
任遇合上筆蓋,拎起衣服下樓。
擱在以前,籃球場從不會聚這麼多人。大概是因為假期還要回校上課,人心困頓,此刻都像被圈禁的鳥,看熱鬧的人群圍了好幾圈,大多都是高三的,有男有女。
球場內氣氛正酣。
任尋個子高,在場上還有幾個體育生的境況下也並不落弱風,年輕的身體強勁有靈巧,他擼起衣袖,長臂線條流暢,額前碎髮蓋不住晶燦汗水,在重重圍堵中突圍上籃,籃球落地,他原地站定,朝人群揚了揚眉。
場邊傳來女生的歡呼。
任遇擠到球場邊,把任尋的羽絨服疊好放在球架底下,而後才發現,別說羽絨服了,任尋這時候連校服都脫了,身上直著一件單薄得不能再單薄的長袖T恤。
風灌進衣服裡,鼓起來,像獵獵旗幟。
如果是往常,任遇一定會摘了眼鏡,以暴制暴地拽著任尋衣領子把他拎一邊,罵他燒包,感冒了還要全家擔心。
但今天,這話怎麼也說不出來。
他看見了姜黎玫。
白皙剔透的面龐,一雙小狐狸一般的眼睛,笑得彎彎的,她站在場外,離球場最近的邊緣,雙手攏在嘴邊,在給任尋喊加油。
一眾藍白校服裡屬她最顯眼,說不清是因為明媚五官,還是她圍到下巴的那條紅色圍巾。那圍巾質地柔軟,比新雪還蓬鬆,她在其中,笑顏明淨。
任遇不自覺地屏了一瞬呼吸,在某個失神的瞬間,他覺得姜黎玫頰邊因為寒冷而染上的兩個紅暈,竟比那圍巾還要明豔。
空氣乾燥,清澀冷冽,鑽進胸腔好像瞬時就成冰。
隔著一個籃球場的距離,他望著姜黎玫,而姜黎玫的目光始終追著奔跑的任尋。
任遇也未曾料及,這一幕刻印成畫,使他禁錮其中很多年,好像藻荇纏繞,不得解脫。
他許下了一個怯懦的願望,希望有一天,那樣溫柔清湛的目光,也能落在他的身上。
即便這個願望不可言說,他也願意以此為念,虔誠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