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詩是什麼意思啊?”沈婕問他。
“這兒有註釋。”
“念。”
肖堯掃了一眼內容,覺得不太妙,但還是硬著頭皮念道:“這首詩的作者是米國的詩人龐德,他在即將跨進婚姻的城門的那一刻,忽然決心逃出圍城……”
“唸啊,怎麼不念了。”沈婕的表情似笑非笑。
“婚姻中單調麻木的情景讓他退避三舍,企圖溜之大吉。”肖堯越念越小聲:“聽他連嚇帶哄的口吻,先是警告式的放聰明些,接著是以例項來勸說,最後是口蜜腹劍的哄騙說,你的眼睛太美麗,哀求重新把我讓給暴風雨,這就好像在說,讓我回到野生動物園,真是用心良苦……”
肖堯讀不下去了,一股尷尬的空氣瀰漫在二人中間。
“讓我回到野生動物園,”沈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別說,還有點意思?”
“這有什麼意思……”肖堯囁嚅道:“這沒意思,還是讓我給你選一首吧。”
“婚姻,本來就跟愛情沒關係的吧?”沈婕好像還在自言自語:“但是昨天波哥和我說……”
肖堯一頭汗,嘩嘩翻著書:“哎,這個,北島的《回答》,我很喜歡,雖然不是愛情詩。”
“好呀,”沈婕的嘴角揚起弧度:“幹嘛非得愛情詩,我又不是戀愛腦。”
“阿哼!”肖堯換了一副慷慨激昂的口吻:“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看吧,在那鍍金的天空中,飄滿了死者彎曲的倒影。
“……
“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只帶著紙、繩索和身影;為了在審判之前,宣讀那些被判決的聲音。
“告訴你吧,世界,我——不相信!縱使你腳下有一千名挑戰者,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是藍的,我不相信雷的回聲,我不相信夢是假的,我不相信死無報應。”
……
約摸二十分鐘後,肖堯坐在沙發上,手裡託著那本2004年6月號最新的《詩刊》,慢慢地品讀著。
自從那個雨夜,沈天韻來到自己的生命中以後,似乎他就很少這樣慢下來,細細咀嚼自己的人生。
一切都好像一架失控的馬車,受驚的馬匹發瘋地拉著自己,狂奔著,狂奔著……
“下一頁嗎?”沈婕已經半天沒了動靜,肖堯輕輕問了她一聲。
回答他的只有輕輕的鼾聲,接著,肩膀一重,少女的小腦袋就這麼靠了上來。
“夕陽下我向你眺望,你帶著流水的悲傷,我記得你向我揮手的模樣,別問我愛會不會老……”葉蓓的《純真年代》歌聲從沈婕的音樂手機裡流了出來,這是自己20分鐘前用2G網路下載的,到現在才下載完畢。
沒半個月以前,自己就是和鬱璐穎坐在這裡,聽著這首《純真年代》,一起分享著詩刊,直到沈婕忽然提著一個大黑色垃圾袋闖了進來。
這件事情其實並不遙遠,如今想起來,卻恍若前生。
肖堯輕輕地,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就這麼安靜地讓她睡吧,這樣也挺好。
沈婕就和大多數這個時代的人一樣,欣賞不了“人間的詩意”,這不怪她,也無法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