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間,彷彿置於一座巨大的琉璃穹頂之下。
此時,鬼地藏以天雷魔杵之力,自幽界一側,在琉璃結界上,炸開了一道裂隙。人間與鬼域的分界,馬上就要消失了。
琉璃結界之外,聚攏了越來越多的惡鬼、妖獸,它們貪婪的敲打、衝擊、啃噬著,那已變得脆弱不堪的界限。
就算是佛法精深的惠琳,此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在這之前,還從未有人如此大規模的破壞人間與地獄之間的結界。也從未有人,對抗過如此眾多的妖魔惡鬼。
惠琳盤膝坐下,雙掌合十。口中唸誦的經文,不似在抵抗來者,更似在超度無辜的眾生。
“怎麼,惠琳放棄了?”鮮于燕和韓當四目相對,驚愕不已,“無奈,此情此景,怕是已非人力所能補救。”
郭曖的結界之上,紫色的火焰漸漸熄滅,金剛鵬王之護漸漸恢復了原本通體金黃的形態,轉而快速的消失了。
一口紫黑色散發著腥臭的鮮血,脫口噴出,郭曖登時昏厥過去。他已經到了極限。韓當連忙抱起了郭曖,點了幾處穴道,護住了緊懸一線的生命。
郭曖的結界崩毀,一陣陣獰笑聲,一陣陣哀嚎聲,迴盪在整座天穹之下,洪水般灌入了眾人的耳中。
臨戰之時,鮮于燕的耳力總是更勝平常。在充塞天地的鬼吼獰笑的混響裡,還夾雜著無數無辜百姓的哀嚎聲。
彷彿整座長安城,都籠罩在這無邊的恐懼中,嬰兒的嚎哭,女人的驚恐,男人無助的叫罵聲,以及馬匹牛羊衝出圍欄的嘶鳴,都混做一團,混合成巨大的恐懼與無助的海浪,侵蝕著每個人的靈魂。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當長安城裡的眾生,真切的感受到這一刻時,竟是如此的絕望與不堪。
琉璃結界上的裂痕,正一道一道的擴大,不疾不徐,然而每一次崩裂,卻似一柄狹長幽然的鋼刀,撕裂著眾生脆弱的心靈。
本來鮮于燕早已準備再一次使用獸王蠱的力量,此刻他竟不知道所措的放棄了,他看著正在誦經祈禱的惠琳,一種壓抑了千萬年的悲愴從心底衝了出來。
他回首看了看,一名郎將怒目橫眉,握緊了拳頭看著眼前的世界,只有他還站立著,其餘的人早已瑟瑟縮縮,甚至蜷伏在了地上。
鮮于燕把廣平王交託給郎將,自己默默的抽出背後的雙刀,向著鬼地藏衝殺過去。
他矮胖的身形,此刻竟如一枚耀目的流星疾射而出。
鬼地藏巋然不動,卻見他胯下的異獸怒目流火,獰張巨口,數十枚蒼白的骷髏引著烈火,撲向了鮮于燕。
這火焰乃是火山地獄裡煉化惡鬼冤魂的真火,若是燒在身上,就算鮮于燕有先天的恢復再生能力,也斷然喪命於此。
鮮于燕早已豁出了性命,明知此火必然非同尋常,卻不退縮,迸發渾身勁力,疾衝向前。
然而,鮮于燕似是受到了一股巨大力量的牽引,憑空改變了彈射的方向,重重摔落在惠琳的身前。
惠琳擺手,示意他不要衝動。轉而繼續唸誦經文。
剎那間,穹頂的結界一陣巨響,更大程度的崩潰持續著。
是惠琳救了自己。惠琳的額上沁滿了汗珠,鮮于燕看看穹頂繼續崩裂的結界,明白是自己太魯莽了。惠琳正獨自運使元力,支撐著正在崩毀的結界。
很明顯惠琳並不能完全的阻擋這巨大的破壞力量。他在等待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