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煙氣所化的小人兒,足足講了兩個時辰才罷休。惠果收了法術,將銅鏡納入懷中,那煙氣再回杜環肺腑之中,惠果以掌按壓杜環胸部,煙氣由口鼻中緩緩散去。
張頌堯見惠果收了身法,拉了杜老爺一起上來,詢問驅魔的結果,滿心以為這樣就算罷了,杜公子大可安然無恙。
哪知惠果再一擺手,道:“莫要急躁,杜公子相思成疾,如今我問明瞭病理來由,正好下一步施為。剛才那小人兒所說的言語,你們聽得懂麼?”
眾人一聽,立馬軟了半截,紛紛搖頭,一個多嘴的丫鬟急道:“我們哪裡知道,這些天來,公子夜裡魔怔起來,嘴裡盡是說些如此言語,和尚說是相思成疾,莫不是在那波斯國,與誰有所沾染?”丫鬟說完,一干人等,紛紛附和。
惠果知道從他們嘴裡也不會有什麼收穫,當下與張、杜二位拜別,說是尋一位能解此語者,即可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郭曖心下明白,早些時候惠果說難免有用到自己的地方,大概就是此事吧,遂與惠果說了一人,那人可能懂得這一般波斯古語。
天寶鼎盛時期,長安城內十餘萬各國人物,波斯國人也是尋常可見。只是安祿山之亂後,這些異國商旅僧人要麼逃亡廣州一帶,要麼回西域去了,餘下的不足三成。再加上這門波斯古語,卻是鮮有人說起。惠果神算之中,料定需要藉助郭曖尋覓則個人等,解這一厄。
已入未時。二人出了杜府,頓覺腹中如擂鼓一樣作響,便尋了一處瓜果攤檔,買了甜瓜、石榴,權當飯食,叫了馬車。一路吃著,直奔西市而去。
二人來到一處巨宅門前,門庭氣派非常,磚瓦雕飾隱約有一些波斯的風格,匾額上題著“萬香樓”三個大字。據說,這三個字便是當朝的謫仙人李白題寫。
李白《少年行》詩云:“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馬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其中的金市,便是說的這長安的西市,這裡是西域胡商聚集貿易的所在。
站在萬香樓上,可以望見西北邊幾座高大的襖教、摩尼教的寺廟殿宇,那裡是西域異族聚居的所在。
萬香樓並不是什麼煙花之地,樓主乃是一波斯巨賈,世代經營香料與絲綢貿易。萬香樓,前院是一座酒樓,後院是家宅與臨時的倉房。因為戰亂,萬香樓的主人家已經退回了西域,只留了老闆娘在照看生意,其實,她是老闆的女兒,一直未曾出嫁,因為性格潑辣蠻橫,又將家族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條,是才大家都叫她老闆娘。
門房裡是兩個突厥族的小廝,其中一個認識郭曖,連忙上前招呼,郭曖打發他幾錢碎銀子,與惠果抬步進到院內。
萬香樓高五重,紅燈高掛,結綵相迎。門戶大開,窗不掩飾,未曾入內,已聽得裡面傳來酒客的嬉鬧之聲。
郭曖先一步進樓,堂間一位赤足的紫衣女子正斜倚在一處八仙桌旁,她有一雙碧藍的眸子,眼波流轉,盪漾著無邊的風情;朱唇微啟,輕吐著綿綿的情意。
她正滑動著春蔥般的玉指,盡情撩撥著一位吃酒的標緻少年。那少年該當是初入江湖,未曾見識過如此風情萬種的人物,兩頰已泛起潮紅,不知是羞澀還是激動,惹得許多看客投來羨慕的眼光,一些老酒客,見慣了這醉人的風景,兀自看著。
那胡姬見來人是郭曖,身後還跟著一位少年的僧人,遂下食指一勾,眼波一轉,將郭曖引到身前。只見她身子輕扭,豐滿的嬌臀已經坐在桌上,一條修長的大腿倏地抬起,搭在郭曖的肩上,那修長滾圓的大腿,緊裹在白色的紗褲裡,羅褲滑下,露出細膩勻稱的小腿;一對驕傲雪白的乳峰,好似要掙脫出來,盡情展現在郭曖的眼前。剎那間,整座萬香樓,都瀰漫著這位成熟女人熱烈的香氛!
惠果不動聲色,笑著,看著,如見眾生,如見須彌。
郭曖當仁不讓,一手捉住她纖美的腳踝,無限憐愛的輕撫著,一點一點,向著那滾圓豐滿的大腿滑去,一點一點,不留餘地的向著兩腿間滑去。那波斯女子突地眉眼一橫,腿一落,一手著著實實的掐了郭曖一把,疼的郭曖差點叫出聲來。
那女子身子一轉,向後堂走去,她知道,他帶個年少的和尚來,定然不是為了吃酒。她就是牡丹,據說她本族的名字叫伊麗古娜。不過,她更喜歡大家叫她牡丹,她見過牡丹,那是世上開得最豔麗熱情的花朵。
進得後堂,牡丹扯過一件罩衣披上,見郭曖二人緊隨著進來。披頭問道:“難得你有什麼正事,說吧!”
郭曖把原委講過一遍,惠果再施法術,擺出方才的那面銅鏡,密咒催動之下,只見鏡中隱隱約約一個小人兒在那裡比比劃劃的說道起來,正是在杜環家的那般景象。
伊麗古娜認真的聽著,這久遠的鄉音,令她多少有些寂寥、傷感。
那煙氣所化的小人講述著自己的遭遇,伊麗古娜同時用唐語講給二人聽著。
我想,我的人生被困在那些歲月裡了。
畢竟,那是我人生中最快樂、最有意義的幾年。
我無法從其中走出來,而那些歲月也越來越模糊。
當年,我無意於科舉功名,一心向往著西域壯麗的山河大地,便投軍到安西都護帳下,因為叔父的關係,我成了安西都護副使、四鎮都知兵馬使高仙芝的隨從。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男人,我第一次見他,就被他的風采所折服。他不僅姿容俊美,還非常喜好威儀,每每出巡,前後都要有二十幾名騎衛列陣而行。從大漠綠洲到蔥嶺高原,我追隨著高仙芝將軍,欣賞著西域的蒼茫大地,享受著西域諸國王侯巨賈的禮遇,那一段時光真叫得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