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站在程小樓的對立面,他也是不得不佩服,不得不承認程小樓的唱工和創作才華。
然而想象終歸只是想象,戲中的小尼姑色空清醒過來後又繼續唱道:
“佛前燈做不得洞房花燭。香積廚做不得玳筵東閣。鐘鼓樓做不得望夫臺,草蒲團做不得芙蓉,芙蓉軟褥。我本是女嬌娥,噯!又不是男兒郎,為何腰繫黃絛,身穿直綴?見人家夫妻們灑樂,一對對著錦穿羅。阿呀天嚇!不由人心熱如火,不由人心熱如火!”
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為何腰繫黃絛,身穿直綴?!
唱到這裡的程小樓已經眼眶泛紅,垂涎欲滴。
似乎到這裡,思凡的情緒已經激發到了臨界點,羨慕那些每天都能郎情妾意耳鬢廝磨的小夫妻,羨慕到了極點。
可沒有任何人知道,在錄製這出戏時,程小樓唱到這裡,腦子裡想到的卻是那個死不悔改,非要將“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念成“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的程蝶衣。
“今日師父師兄都不在庵。不免逃下山去,倘有機緣,亦未可知。有理嚇,有理。”
聽到程小樓這一句唸白,楊威叼著雪茄一排大腿興奮自語道:“我就說嘛,那小尼姑思凡思到這種程度,不偷偷跑下山去找漢子才怪!”
果然,他話音剛落就聽戲中的小尼姑色空繼續唱道:“奴把袈裟扯破,埋了藏經,棄了木魚,丟了鐃鈸。學不得羅剎女去降魔,學不得南海水月觀音座。夜深沉,獨自臥;起來時,獨自坐。有誰人孤悽似我?似這等削髮緣何?恨只恨說謊的僧和俗,哪裡有天下園林樹木佛?哪裡有枝枝葉葉光明佛?哪裡有江湖兩岸流沙佛?哪裡有八萬四千彌陀佛?從今去把鐘樓佛殿遠離卻,下山去尋一個年少哥哥,憑他打我罵我,說我笑我,一心不願成佛,不念彌陀般若波羅!”
“好了,且喜被我逃下山來了!”
“但願生下一個小孩兒,卻不道是快活煞了我!”
其實這最後一段的唱詞程小樓內心深處是稍稍有些不喜的,要不是時間太緊,或許他真會改一改。
比如那句一心不願成佛,只想去山下找一個小哥哥,任他打罵說笑,都甘之如飴。
在程小樓看來,這一段的唱詞顯得小尼姑色空有些沒了底線,也是從側面對某些所批判思想的縱容。
而且聽起來非常露骨,就好像問現代社會找男朋友有什麼要求,回答說只有兩個要求,第一是個男的,第二是活的就行。
當然,如果非要給這出戏強加上某些批判精神,或者說小尼姑為了自由為了愛情,為了打破套在身上的枷鎖,甘願付出自己的一切,其實也並無不可。
不過,對於程小樓而言這就是一齣戲,一出表達尼姑庵裡懵懵懂懂,對外面的生活和凡俗愛情充滿幻想和渴望的戲。
戲中說的唱的,何嘗不是那些從小在尼姑庵中長大的小尼姑所思所想。
至於批判這樣批判那樣,小尼姑思個凡,她自己能批判哪樣?!
古有花和尚魯智深吃肉喝酒殺人如殺雞,現代社會就沒有麼。
頭髮一剃秒變師太和和尚,但那顆屬於凡塵的心何處安放?
這該死的凡塵啊,讓小尼姑不得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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