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寶釧:想是那雁兒,吃了你的心肝不成麼?
薛平貴:大嫂,一封書信,能值幾何?何得開口罵人呀?
王寶釧:有道是: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失落人家書信,豈不令人痛乎呀?
薛平貴:哎呀呀!真不愧大家之女,開口就是文吶!大嫂不必痛哭,書信上面的言語,我還記得幾句。
王寶釧:哦,是了!想是我丈夫帶來安家銀子,被你盡心花費。書信拿不出來,可是麼?
薛平貴:不是的!我那薛大哥,在那裡修書,我在一旁打點行李,偷看幾句,故而記得!
王寶釧:如此說來,你是有心失落的了!
薛平貴:呵,我若有心,也不失落你的書信吶!
王寶釧:站遠些!
薛平貴呵呵呵幾聲唱道:“八月十五月正明。”
王寶釧:住了,軍營之中,連個燈亮都無有麼?
薛平貴來了句“全憑浩月當空”後,又開口唱道:“薛大哥在月下修書文。”
這一大段對話雖說是程小樓一個人在臺上分飾兩角,快速在薛平貴和王寶釵之間進行角色切換。
但他的每一次進行轉換,無論是言行舉止,眉眼神色,還是聲音語調都沒有絲毫出錯,完全把握住了薛平貴和王寶釵的情緒和內心活動。
臺下的柳鳳英看著看著忽然噗嗤一笑,頓時就被王寶釵和薛平貴分離十八載後,初次見面的聊天給逗樂了。
就算柳鳳英她們這些第一次看這出戏的人,都聽出了薛平貴顯然是在故意逗他老婆,心中忐忑的摸底呢。
呵!男人啊!
“一馬離了西涼界”是對薛平貴歸心似箭的最好描述,也算是他對得住王寶釵。
畢竟十八年後選擇迴歸是需要勇氣的,所以才有“薛平貴好意思孤雁歸來”的感觸。對王寶釧來說,聽到自己丈夫託人帶來家書後並不是多麼心潮澎湃,因為十八年間她所經歷的希望和失望太多。
雖然是貧寒了十八年,但是相府千金的體面和先鋒夫人的身份不能丟,尤其是在丈夫的同事面前,所以王寶釧的出場是一段四平八穩的“西皮慢板”唱腔。
按照常人的思維邏輯,十八年未見的夫妻相會應該是千頭萬緒縈繞心懷,要抱頭痛哭一場才合理。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分離十八年再重聚,肯定有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的悄悄話,情到濃,咳咳咳......耳鬢廝磨大戰三百回合也是人之常情。
但薛平貴和王寶釵卻不是這樣的,他們反而用一種讓人不禁莞爾的幽默方式,來沖淡了分離十八年的思念之苦。
當初這出戏的創作者之所以用喜劇去處理這場戲,一方面是要把觀眾從鴻雁傳書的悲情中解放出來,帶入帶出的互動程式是中國戲曲中最高明的手法。
從另一個角度說跑坡的嬉笑又給進窯的相認做了一個鋪墊,同時以喜劇的手法處理咫尺不能相認的戲劇情境顯得非常巧妙。
這段對白也是整齣戲一個非常大的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