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炸雷轟隆隆在窗外鳴響。大自然以人類無法抗拒的力量展示著至高無上的權威。
一支黑洞洞的銃口,就在數步之外瞄著吳繼善的腦門。
吳繼善紅潤的胖臉瞬間奼白,肥碩的軀體噗通摔在了地上。好在銃口沒有繼續下移,而是被重重拍在案几上,發出砰的一聲,又似一聲炸雷。
“李西屏和王啟年都出場了,那書鋪老闆聞德斯、紙鋪老闆白斯文和二混子蕭之山的案子呢?怎麼都判了個無罪開釋?
還有那個古怪,我蜀地的山川河流、城寨關隘,俱被他記在紙上、畫入圖中。他不是賊探是什麼,怎麼又是個無罪開釋?
吳大人,你知道嗎?
前夜羅姑娘看見聞記書鋪沿街叫賣的豬八戒夜幸嫦娥圖,當場就氣哭了!
本世子的鼻子那麼長……不,那是豬八戒的鼻子!
羅姑娘的絨毛長尾巴……不,羅姑娘根本就沒有尾巴!
羞事畫了便畫了,可恨畫上還有兩裸妖在旁:一妖雙手推送,一妖手滑點贊!一妖酷似譚芳,另一妖嘛,便像吳大人之愛女吳素琪!
此等辱沒人格、壞人名節之惡徒,不知為臣為父的吳大人還留著作甚?
也罷,就請吳大人今日將此事奏明。其餘諸案,本世子不看也罷!
漢律有令:縣官殺人,不俟(SI)上奏(注一)!吳大人身為郡守,難道還審不得幾個案子,殺不得幾個宵小?審錯了,判誤了,自有吳大人以命相抵!
自古訴訟刑獄便是黑幕重重,本世子忝為一藩國主,何必去攪那灘渾水!”
世子對案子的審判結果發了雷霆之怒,吳繼善知道原因,張一甲、賈繼昌兩人不知何故也知道原因。所以他倆堅守衙門,毫無義氣地將吳繼善推出來,讓他孤身一人前來衝鋒陷陣。
當然,吳繼善也怨不得別人。因為正是吳繼善那愛惹事的寶貝閨女把春宮圖帶入了行在,又不幸讓羅姑娘看到了。
這時吳繼善的最佳選擇,不是在壓力下逃避,而是在壓力下抗爭。
“世子,微臣有實情具奏!”
“本世子正在等你解釋!”
“微臣不知從何人奏起?”
“那就一個個解釋。本世子耐心候著!”
“臣遵旨!”
於是吳繼善扶正烏紗,深吸一口空氣,開始了他在銃口下的解釋。
“聞德斯印製揭帖,妄議時局,造謠惑眾,論死;繪製春宮圖畫,辱及親藩,論死。兩罪並罰,判他一個凌遲處死、抄家沒官的刑罰不冤枉。但是,總監軍部的孫先生卻來函要人。說是此人畫技精湛,雕工了得,總之是個人才,殺不得。”
“只說自己之事,勿要牽扯別人!”朱平槿警告道。
“若不牽扯別人,微臣自己的腦袋便要開花。”吳繼善愁眉苦臉辯解道,眼角餘光瞟著桌上的火銃。
“那好,繼續!”
“孫先生道,軍隊宣傳畫畫比文字有用,因為那些士卒就算呆過幾月學習班,也識不了多少字。與其給他們寫大塊文章,還不如畫幾幅小圖管用。還有復興報的版面,孫先生也想加些插畫,方便普通百姓閱讀……這聞德斯是個雕版印書的行家,見那些春宮圖畫的精細便可知一二……殺了實在可惜,不如罰沒家產,讓他為世子幹一輩子苦工,以贖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