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成讖。
朱平槿和老婆打鬧間的戲語,成為了現實。
昏迷不醒的他直挺挺被人抬回了保寧府。
時間倒回到兩個時辰之前。
一匹快馬趁著落日的餘暉衝進了保寧府北門。插著紅色背旗的騎手沒有時間休息口吐白沫的馬匹,徑直穿過擁擠的街道,向南城錦屏門內的一個護國軍軍營衝去。劉名升主管的情報局所屬川北分局,便在那個軍營中。
在騎手的背囊裡,裝著一份絕密命令。命令由舒國平、孫洪、程翔鳳三人簽名,在簡要說明世子的病情後,三人命令劉名升立即採取緊急措施,秘密控制總參宣傳局歌舞團那名叫月清的女戲子,並就地展開詢問。
詢問內容、程式和要點如下:首先詢問她在族中是否排行第八,是否人稱“八姐”。若能確認,則詢問她與世子有否有過情感糾葛。若又能確認,則安排她與世子見面,試試讓她將昏迷不醒的世子喚醒。
三人在命令中特別向劉名升強調,對月清姑娘的詢問要親切和藹,要春風細雨,絕對禁止恐嚇,絕對禁止上刑。詢問速度要快,最好在世子到達保寧府之前得到結果。
如果八姐就是月清姑娘,而羅姑娘並未離開保寧府,並出於個人感情原因禁止月清姑娘與世子見面,那麼劉名升應該以大明江山社稷為重,以世子首倡的“護國安民”大業為重,一切為了世子的康復,對羅姑娘進行勸諫。勸諫不成,則進行死諫;死諫又不成,則進行兵諫。護國軍在保寧府的駐軍,將會得到另一份命令,以配合劉名升的行動。
……
三人前敵委員會就這樣將通紅的炭圓踢給了劉名升。控制並詢問一名普通的下級軍官,對劉名升來說,他只需按照程式通知該人的上級,並在該人上級找該人談話時提供兩名身強力壯計程車兵協助就行。但如何控制月清,讓他躊躇再三,顧慮除了月清本人,還有月清的上級——宣傳局歌舞團團長楊臺。
歌舞團與劉名升駐紮在同一個軍營,佔據了南城牆下兩所小房子。歌舞團長名叫楊臺,是個風月派中年詩人,以搞了幾場“千名軍人相親大會”而聞名於護國軍許多普通計程車兵。
楊臺為人集帥氣、才氣於一身,在歌舞團一人身兼編劇、編曲、導演和演員等數個角色。憑著這手絕活,以前的他成為了蜀愍王最喜歡的身邊人之一。
先王一去,楊臺又與許多王府舊人一樣,被土司兵抓進了審理司。後經數月審訊,他與富順王反革命集團確無瓜連,這才被放出牢房趕出了王府去。
命運的鉅變,生活的困窘,讓楊臺選擇了繼續投靠朱平槿。
朱平槿因人設事,給楊臺安排了個青年聯合會副會長的職務,主抓青年文藝。後來因其主動積極,做出了一些成績,他又得以轉崗到護國軍宣傳局歌舞團當團長。
這歌舞團裡面的人,大都來自於蜀王府的舊人,楊臺最是熟悉不過。他回任團長,等於重新當上了歌妓班子的頭。可歌舞團只是一個營級單位,楊臺也就成了護國軍中唯一的副營職正團長。
劉名升知道,楊臺與許多的王府舊人一樣,在經歷過那個突如其來的夜晚後,大都變成了驚弓之鳥。對於任何不確定的東西,都會本能地抗拒。對於控制月清的這件事,楊臺一定會躲之不及。一旦楊臺知曉世子昏迷不醒,按照他過去的經歷,會不會選擇新的主子,也是一個問題。
拋開楊臺,讓情報局來單幹?
劉名升想過。
但是月清是名角,又是世子的相好。如果她耍脾氣,堅決不從什麼辦?可一旦被迫動粗,就是違反了“親切和藹,春風細雨”的命令。
劉名升想來想去,最後總算想明白了:不是月清不好拿,也不是楊臺的隨波逐流,而是自己在患得患失!
世子是自己的正主,羅姑娘與自己有一段特殊的歷史。
自己是不願夾在世子與羅姑娘之間左右為難!
後來,當這一段塵封的歷史往事被開啟,呈現出不是滄桑悲悵的灰青色調,而是亂花迷眼的斑斕色彩。
據當晚在兵營的男人們回憶,羅姑娘華服盛裝,突然大駕光臨,親自將月清姑娘接上了車。大馬車上,除了三位女人,還有一個不離左右的高大蠻兵。
兵營裡突然出現這麼多衣著華貴的女人,是兵營裡的男人們從來沒有見過的。但羅姑娘為什麼會突然駕臨兵營,眾說紛紜,沒有定論。
又據時任羅姑娘秘書的譚芳回憶,當日羅姑娘與月姑娘在嘉陵江邊邊走邊談,兩人哭了幾回,又笑了幾回,好似魔怔了一般。
但當人事不省的世子被運回保寧府的訊息傳來時,兩個女人都不約而同地撩起裙子跑了起來。至於誰先誰後,誰牽誰的手,譚芳解釋說她當時眼睛花,沒有看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