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大亨出現在朱平槿床前時,這位四川巡撫已經知道了朱平槿的傷情。若非張維提前告知,恐怕他要將朱平槿的被子掀了,扒下朱平槿的褲子,認真檢視一番傷勢。
廖大亨的打扮更讓朱平槿吃了一驚:
一襲護國軍的灰色長大對襟棉襖棉褲,一頂官軍的八瓣盔,腰間栓一根護國軍的鞓帶,完全是一副護國老軍的模樣。
“廖公何來速也?”朱平槿笑問。
“老夫心急如焚,豈敢耽擱片刻?倒是世子要保重身體才是,莫要太操勞了!若是傷了國本,老夫……”廖大亨說著竟然嗚嗚哭出聲來。
當真是哭天哭地哭雞 巴!朱平槿心中戲虐。雞 巴便是國祚,胯間便是國本,這就是萬惡的封建社會。
“廖公來了正好,看看最新軍報。”朱平槿打斷廖大亨表忠心,示意張維端根圓凳來。
“保寧府是奪回來了,可本世子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是否分析有誤,還需廖撫仔細參詳一番!”
廖大亨伸手拿過軍報看了,道:“世子所言極是!蒼溪距離閬中城僅有五十里,近在咫尺。陶永祚倒是打過仗的老將,可蒼溪沒有多少兵力防守。若是許紹勳(XUN)和陶永祚提前在城裡徵集民壯,足可守住三天!”
許紹勳是蒼溪知縣,而陶永祚是保寧千戶所的署理百戶。
“蒼溪昨、前日已經守了兩天。塘報上說,先是城門被叛軍燒了,可是又被城裡用大木堵住。陶永祚從城頭上不知扔下了些什麼東西,把王朝陽的盾車燒了精光。”
說起蒼溪保衛戰的勝利,朱平槿便露出一絲微笑。
“許紹勳沒有跑,陶永祚能打仗,王朝陽沒想到在蒼溪會踢上鐵板!今日王大牛和王省吾的八個縣中隊共一千二百援軍全部趕到蒼溪城下。堅城在前,援軍在後,王朝陽不可能再攻城了。
他必須立即做出選擇:要麼西逃昭化,要麼與我軍決戰。不過,我軍可不會傻乎乎與他決戰。縣中隊缺乏訓練,裝備也不齊全,任務只是牽制王朝陽,要決戰自然要等賀仇寇率步騎炮輜大隊到達。”
“王朝陽久經戰陣,不會不明白已至絕地。他要麼與百丈關的侯天錫……”
“那可是謀反族誅之罪。侯氏一族不會與王朝陽搞在一起。”
朱平槿打斷廖大亨的分析,道出了侯氏一族的選擇:“賀家已對其曉以利害!若不出本世子所料,侯天錫很快就會領兵南下,對叛軍進行南北夾攻!”
“王朝陽既不能去廣元,那他只能逃向昭化。昭化是其老巢,城中眷屬不少。縣令去年為獻賊所弒,叛軍一去,昭化必下。”
廖大亨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神閃爍,好像背後藏有深意。
難道錢維翰已經在路上與他的東翁溝透過了?
錢維翰在朱平槿出發前出的主意,便是驅虎吞狼之計。利用王朝陽兵變事件,把川北老總兵甘良成拉下馬,換上一樣能打仗,但是資歷更淺、更聽話的副將劉鎮藩,順便佔領廣元等川北三鎮。可是程翔鳳其他都支援,唯獨反對劉鎮藩上位。其理由,竟是劉鎮藩的名字與朱平槿的位號相沖!
朱平槿索性揭開謎底。
“廖公之意,是讓王朝陽佔領昭化?”
“正是!”
廖大亨用低沉的聲音回答,“三國志中有言:先主(劉備)北到葭萌,未及討(張)魯,厚樹恩德,已收眾心。又言:此城兩江匯合,繞城東去;金牛古道,穿城而過;劍門雄關,巍峨傍立;桔柏古渡,扼江拒守。由此可見,昭化雖是彈丸小城,卻有金湯之固……”
昭化古城是旅遊名勝,朱平槿和老婆曾自駕遊,對那裡並不陌生。
昭化城即為三國裡的葭萌關(JIAMENG),是個很小的城,橫豎只有幾條街。此城地處嘉陵江與重要支流白龍江的交匯處,控制著嘉陵江的桔柏渡,又正好位於廣元和劍門關兩處要隘的中心,腳程均為六十到七十里,可以說是川北防禦的基點之一。從劍門關向南走七八十里難行的山路,便是天險雄城劍州(注一)。
廖大亨把昭化讓給王朝陽,分明是為護國軍北上提供理由。
廣元三鎮的經濟並不發達,糧食只能勉強自給。一遇秦軍大規模入川助剿,便要千辛萬苦地為其籌集糧食。要麼經過嘉陵江向上遊調糧,要麼讓漢中支援。
但是廣元三鎮的經濟價值不大,政治和軍事的價值卻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