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至瀚欲透過譚奉玄了解九溪衛的底細,可在譚奉玄看來,蜀藩貴人想知道的並不是秘密,而是自己可以炫耀的歷史。
九溪衛的衛城在慈利縣西北的山邊(注一),控制著土家人進出大山的隘口。與湖廣許多針對蠻夷而設立的邊衛一樣,九溪衛的主要預想敵是山裡的蠻夷,守衛內地重要的城市只是次要任務。為此,九溪衛不僅把衛城建在蠻漢交界之處,在大明朝的歷次征戰中,打的也都是蠻夷或者倭寇。
除了衛城五所,九溪衛還指揮著四個守禦千戶所。
安福所在澧州西南;
澧州所在澧州城中;
麻寮所(注二)在慈利縣西南,靠近湘西各土司。千戶本是漢人,可漢人世官與蠻夷土官除了祖上的民族不同,其餘的外在特徵幾乎一樣:父死子繼、世代鎮守。再加上麻寮本在漢蠻交界之處,漢人世官三百年下來與蠻夷也就差不多了,因此麻寮所又被當地稱為麻寮土司。
添平所(注三)是洪武年內附的土官,世襲覃姓。所城在石門縣西北,有一座周長三百八十丈,高六尺的土城,控制著十八峒土司進出荊、澧、松、宜的要衝。
九溪衛是個打過仗的邊衛。
嘉靖年間,麻寮所與湘西永、保土司、桑植土司等土家人組成漢土聯軍,遠赴浙江與倭寇作戰,參加了著名的王江涇(JING)一戰,立下了赫赫戰功,被皇帝表彰為“東南第一功”。
萬曆年間,貴州楊應龍謀反,九溪衛再次應徵出兵貴州。譚奉玄的舅家李家打出來一個總兵。
崇禎年以來戰事不斷,湖廣營兵從九溪衛抽了不少的兵,主要是衛城和澧州所、安福所兩個千戶所的漢軍,前前後後大約千餘人。這樣一來,除九溪衛城外,澧州、安福兩地的駐軍基本上被抽調一空。
……
“我舅舅曾說給王爺:如果闖賊過長江,華陽王爺又不願南狩常德,那就來我們九溪衛暫避。譚(注四)、李兩姓都是大明忠臣,定會拼死保住天家骨血。可要我們守住澧州城,九溪衛可沒兵!再說那澧州城震塌好幾處,向藩司請工料銀子,直到現在也不見蹤影。依下官所見,工料銀子肯定沒了指望!”
譚奉玄說這話的時候,正與朱至瀚並排躺在大雄寶殿後面一間偏殿內的床榻上。都喝了不少酒,兩人醉眼迷離。身處的這間偏殿,就是譚奉玄的衙門兼臥室。
殿內的柴火燒得很旺,讓朱至瀚的醉意一陣陣直衝腦門。他眯著眼睛望著樑上懸掛著的一縷蜘蛛絲,問道:
“你怎麼取了個這個名字?像是道家的子弟。”
“我爹說,我娘當年到武當行宮拜了次神仙,然後就有了我。”譚奉玄笑著回答,然後又補充一句:“明日你們上路,便可以看見武當行宮。那宮殿就在澧州城南十餘里處,聽說還是老王爺的老王爺出銀子修的。可惜了,太上老君也沒鎮住,一樣震塌了……”
“南狩常德?”朱至瀚奮力睜開不聽使喚的眼皮,大聲質問:“闖賊過了長江,必然拿下澧州;拿下了澧州,必然南下常德。澧州至常德二百里,無處可守。澧州守不住,常德又如何守得住?常德守不住,哪裡才守得住?”
“闖賊哪有那麼厲害?能夠連下數城?”譚奉玄搖搖頭表示不信。
“你看過三國嗎?”
“熟得很,在澧州書院那會兒就看過!”
朱至瀚最熟悉的著作便是三國。都看過三國,那就有了共同語言。
“劉玄德得了零陵,又派趙子龍取了桂陽,張飛取了武陵,轉眼四郡奪取三郡。最後派出關雲長換下張飛,進攻長沙。諸葛亮讓關羽帶上三千兵馬,關雲長瞧不起黃忠,說他只要……”
“五百刀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