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渡的白蓮教匪見著紅甲官軍人少,又是孤軍前出進攻,所以集中了兩千主力,埋伏於城垣之後,準備在官軍踏上城垣那一刻,來一次猛烈的近距反突擊,一舉將官軍沖垮。可惜這個想法雖好,他們卻沒有想到:官軍會利用騎兵前出,進行抵近偵查。
一小隊官軍騎兵躍馬登上城垣,立即發見城垣下埋伏的大群教匪,騎兵居高臨下,一陣火銃打放,撩翻了數人。教匪們見虛實被探,只好提前出擊。然而,在冷熱 兵器混用的時代,提前出擊多出的這百餘步衝擊距離,已經決定了戰鬥的勝敗。教匪們大規模的豬突衝擊,很快變成了大規模向後轉進,然後變成了大規模的潰逃,最後變成了大規模的玉碎。
對於白蓮教匪可能進行的陣前近距衝擊,護國軍迅速從嶽池水邊的戰鬥吸取了教訓,並制訂了周密的協同計劃進行應對。
當步兵前鋒線推進到城垣前一百五十步時,警衛二連一個班的火銃騎兵不失時機地衝上了低矮的城垣,並鳴銃報警。譚思貴立即下令部隊停步、炮兵放列。當數息之後教匪們開始衝擊時,何成浚的炮口已經調轉方向,瞄準了敵人。
炮兵在一開始就使用了雙倍裝藥和十斤霰彈,兩翼九門大炮快速噴射出鐵子,像大風一樣交叉刮過敵人亂哄哄的佇列,打得敵人全身冒血、滿地翻滾。到了六十步,大炮換裝了十五斤霰彈。到了三十步,三個火銃排在三排短矛兵的掩護下,約百支火銃進行了霰彈齊射。
八百枚四錢鐵子在近距離打放出去,一瞬間便將那些狂熱的,被迷夢佔據了心靈的教匪打回了殘酷的現實。面對步步進逼的整齊矛陣,教匪們喪失了繼續前進的勇氣,更拋棄了升入光明天國的幻想。他們不等教首下令,掉頭就跑,朝著生的最後希望——碼頭,狂奔而去。
然而,他們妄想逃出生天,先要過騎兵這一關。
……
楊大與許多四川農村貧苦家的孩子一樣,爹媽不識字,沒有能力為他們取名,只好按照兄弟姊妹的排行順序稱呼。楊大這個名字,自然表明他是家中老大。
楊大他爹,便是崇義莊的楊二叔。春天下秧後,楊大和兄弟楊二都進了新繁縣護莊隊,然後沒多久,他就被上面看中,選調到了王府警衛部隊。
在警衛營,楊大從世子那裡得到了自己的官名:楊天波。他不僅學會了刀槍火銃騎馬,還學會了看書寫字算數,知道了很多成都府之外的世界。在軍隊這個大熔爐裡,楊大這名憨厚老實的莊戶子弟,迅速成長為一名堅定無畏的戰士。他要用騎槍和戰馬,來捍衛大明天下,捍衛世子殿下,捍衛爹媽兄弟姊妹,捍衛自家的勝利果實。
敵寇敗逃,楊天波毫不猶豫,再次越過了城垣。
他雙腿夾馬,雙手握槍,眼睛緊盯住前面敵人的後背。戰馬一起一伏,把周圍的景物飛快向後拋去。他並沒有緊張。他知道,他身後還有他班上的十一名戰友,一樣的手持騎槍在衝鋒。
攆上逃竄的敵人,他把騎槍往前猛地一刺,然後迅疾抽槍。不等敵人發出慘叫,他墜在後方的槍頭已經橫掃到前方,藉助奔跑的速度將另一名逃跑的敵人撩翻在地。槍頭順勢橫到了左前側,他緊接著猛地將身體往左前方一探,右手一遞槍桿,又一名奔逃之敵被刺中腰間。
一槍三人!可他沒有時間興奮,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將槍頭拔出來,否則陷入敵人身體的長槍槍桿,會以馬匹前進相當的速度將他從馬背上掃下來。
兵器譜上說,“一寸長則一寸強”。
丈二騎槍的攻擊範圍遠大於馬刀,騎兵對沖時可以先行攻敵。騎槍的殺傷威力也大於馬刀,敵人被刺中後非死即殘。但騎槍的缺點與它的優點一樣突出,最可怕的是在刺中敵人後不能及時抽槍,其結果不是把騎手撞下馬來,就是撇斷騎手的手腕。
騎手為避免受傷,應儘量攻擊右側的敵人,不讓槍桿橫在胸前。刺中後應快速抽槍,如若不能,則要馬上鬆手,棄槍用刀。
世子曾經向他們說,馬匹前進的速度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快,手臂動作的速度實際上遠超馬匹。所以在刺中敵人身體後,仍有時間將長槍拔出來。但在戰場環境中,能夠做到這一點必須經過嚴格的訓練。警衛部隊在這方面下了苦工夫。他們在練習馬上刺擊時,要求在一擊之後迅速回收,並保持槍頭對準正確的方向。否則就算刺中了,也是不合格的。
楊天波手下的騎兵趕了上來。一匹匹戰馬的鼻孔馬嘴大張,正在嚯嚯喘氣。
“班長,你厲害!一槍幹掉三個!”士兵們對他們班長的騎術和槍術都十分佩服。
楊天波搖搖頭:“我只練了幾個月,比起天全兵來還差得遠。他們可以翻到馬肚子下面避箭放箭!”
眼見敵人已經逃進了鎮子,狹窄的街巷不利於騎兵乘馬追擊,而己方的步兵正越過城垣,向城內追擊,楊天波便扔下騎槍,下令道:“顧禧,你留下看馬!其餘人拿出火銃,跟我進城殺賊。我們是世子爺的警衛營,不僅是騎兵,也是步兵!”
那名叫顧禧的兵不幹了,叫嚷起來:“班長,怎麼又是我當馬樁子!”
“執行命令!”楊天波沉著臉吼了一句。他跳下馬,從馬鞍旁的火銃袋裡扯出火銃,下令檢查火繩和其他裝具,然後手一揮,指揮著他的班跟著步兵進了鎮子。
“我爹媽咋不多生兩個呢!”那個叫顧禧的兵手裡捏著大把的韁繩,恨恨地抱怨道。因為是家裡獨子,因此衝鋒搏命的事情一般都輪不到他。突然,他看見班長和戰友們扔在地上的騎槍,頓時大喜:那不是上好的馬樁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