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文在仁壽王莊的實行土地投獻和莊戶均田,給派到彭山穩定局勢的舒國平和劉紅婷帶來了很多成功經驗。
彭山之亂持續時間更久,因此比張獻忠屠仁壽更加徹底。留給新入城市的護商隊幾乎是一張白紙。市民要麼逃散,要麼被殺,要麼裹進了土匪。官員士紳的命運更加悲慘,知縣大人用一根麻繩結束了生命,大部分的官紳吏員在頭幾天就被處死,少數苟且偷生的也沒有逃過隨後半個月地獄一般的日子。縣衙庫藏的檔案等能夠反映一縣政治、經濟及民生的重要資料,徹底被毀。如記載戶口的黃冊和記載土地產權的魚鱗圖冊,被土匪和亂民搬出來用於烤火取暖,變成了厚厚一層灰燼。連代表大明王朝皇權威嚴的知縣正堂大印,也了無蹤跡!
好在土匪和亂民知道點常識。春天是瘟疫竟起的季節,俗稱“春瘟”。死人堆積在縣城村鎮,遲早要爆發瘟疫。所以土匪和亂民把屍體搬到江邊,拋進滔滔的岷水。房屋除了幾處失火,也沒有損壞多少。
夕陽西下,眼望彭山城中空無一人的街道,舒國平暗暗嘆息。
原來家門不幸之時,他覺得自己是這個世上最痛苦的人。他追隨朱平槿的最初動機,不過是借朱平槿之手報仇雪恨,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但自從跟隨朱平槿到雅州、仁壽走了一圈之後,他才陡然發現:
這世上不幸的人何止千千萬萬!
要讓人們擺脫不幸,又豈是一個或幾個單純的軍事勝利所能解決的?
這時,他才從更深的角度來理解和認識朱平槿倡導的護國安民。
劉紅婷默默跟在舒國平側後。
每當舒國平獨自陷入沉思之時,那股若有若無的成熟男子的氣韻,更加濃郁,更令人迷戀。她猜測舒國平所想得,無非就是軍隊、莊戶、土地、難民等等一件件棘手的事。但這些事難在去做,難在去實現,而不是難在規劃設計。世子已經透過李崇文,在仁壽制定了一整套的土地政策。這套政策,雖不能說完美,但畢竟成效顯著。
所以她對自己在這裡的使命理解就是:複製仁壽的模式。
兩人一前一後,默默走了好長的距離。
“儂在想什麼呢?”劉紅婷終於鼓起勇氣,向舒國平發問。
“是擔心沒人種田收割?不會的,只要我們暱放出風聲,就會有成千上萬的人從眉州、邛州跑過來,到時儂根本沒有足夠的田土給人種。
是擔心土地丈量和分配?我暱已經給崇文兄去信,請他增援些人手幫忙。若是曹公公肯過來。那就最好。聽世子說,曹公公可是管王莊的老把式。
是擔心我們暱軍隊擴招?只要有人過來種田,就有人過來當兵,反正都是一樣的吃飯穿衣掙銀子!”
聽了劉紅婷的自問自答,舒國平才從獨自沉思中清醒過來。他慢慢搖搖頭道:
“都不是。你剛才問的,我已經心裡有數了。現在我想的,是世子何以提出護國安民的主張?這個主張,又會給我們帶來些什麼?究其本源,還是我們如何來實現這個護國安民?”
李崇文拉劉紅婷入夥時,給她講過朱平槿的一些故事。她斜著頭問舒國平,這護國安民的主張原本並非世子提出的,而是孫先生在奏對時提出來的吧?
舒國平笑著點了頭,對她的資訊靈通表示了肯定。但舒國平對劉紅婷的認識並不贊同:“雖是孫先生奏明在先,卻不可認為是孫先生首倡。以我看,世子在召見我們時,心裡早便有了計較。孫先生不過是正巧說到了點子上!”
“那儂說,如何實現這個護國安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