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朱平槿在牛角寨的際遇大不一樣,徐漢卿的三百土司兵在陳村遭到了村民的頑強抵抗,傷亡慘重。
陳村是牛角寨的當家陳懷年、陳懷貴、陳懷金等人的老窩。牛角寨土匪在黑龍潭伏擊運糧隊失敗後,曾在陳村短期停留待機,收集周圍各州縣的情報。“除五蠹”運動開始後,土匪在陳懷年的建議下,立即參與響應,跑到龍泉山脈對面的彭山縣渾水摸魚,結果是大有收穫。
陳懷年在離開陳村時,曾告誡村中父老:陳村卡住了黑龍灘這條運糧通道的咽喉,官兵很可能興兵報復。所以彭山打糧,陳村就不要派人參加了,還要時時小心,防止官兵偷襲。有了收穫,牛角寨自然會給陳村分上一份。
有準備之敵與無準備之敵大不一樣。
儘管徐漢卿為偷襲做了周密部署,如比朱平槿率領的大隊提前一個半時辰出發,藉著黑夜行軍,黎明時分開始攻擊等等。但是他們畢竟是外鄉人,帶路的小匪黃三娃只知道一條進村的路。結果他們未到村口,嚮導黃三娃便踩中了一個捕獸的陷阱,當場重傷。剛到村口,行軍佇列又突然遭到了路兩邊高地的埋伏。村民男女老幼一齊發動,射鐵箭的,擲梭鏢的,扔石頭的,甩飛刀的,讓土司兵們瞬間死傷幾十人。
好在徐漢卿不愧是天全土司的頭號戰將。他臨危不亂,鎮定指揮,穩住了軍心。土司兵在惡劣的自然條件下,練就了一股兇悍強橫的戰鬥作風。他們在極其不利的戰場形勢下,憑藉指揮、人數、裝備和訓練優勢,發起了拼死的反擊,總算扭轉了戰局,最終得以攻佔陳村。
土司兵個個殺紅了眼,未等上級命令,便在陳村開始了屠殺,事後又焚燬了村莊。
接到徐漢卿的軍情急報已是十四日子時,此時朱平槿和老婆剛剛入睡不久。
塘報上寫得很簡單,說是將士們經過浴血奮戰,已經攻佔陳村,陣亡五十一人,重傷九十七人,餘者人人帶傷。其中有句話讓朱平槿大為緊張,“臣身被流矢四,刀創一……”。臣自然指的是徐漢卿。連主帥都被射成刺蝟,還被砍了一刀,仗打到啥份上,可想而知!
朱平槿掀開棉被,讓李四賢披上外衣,自個在佛堂中轉悠起來。
羅雨虹昨夜困在大車上,睡得很不好。好歹有了一個不再搖晃的床鋪,沾上便睡著了。燭光搖曳,又讓她醒了過來。
“什麼事情,在地上瞎轉悠?還不上床蓋著,小心感冒!”她眯縫著眼睛道。
朱平槿溜回床上,用棉被搭著腿。見著老公不說話,羅雨虹在裡面推了一把。
“攻擊陳村的土司兵傷亡慘重,主帥徐漢卿受傷。他們已經退回仁壽縣,近期無力再戰。”朱平槿將軍情文書遞給羅雨虹。羅雨虹翻身趴著便看,小宦官李四賢連忙將蠟燭端過來照亮。
“怎麼辦?你不是想打回成都去嗎?” 羅雨虹問道。
“是的!我們是過河卒子,只能往前衝,不能往回走!就算少了這三百人,我們上陣還是有把握的!”
燭火跳躍,兩人默默無言。良久,朱平槿對老婆道:“我想讓你先回仁壽縣。事情辦妥了再去雅州。”
“說好了到雅州的,又改了。”羅雨虹嘟嚕一句,“到仁壽啥事?說吧。”
“開設傷兵醫院。這時代沒有抗菌素,受傷死亡率很高,大部分都是傷口感染。你不是要帶人回去烤鍋盔嗎,兩件事正好一起辦了。劉紅婷的丫鬟叫小蘭,她搞了一個織造局,就是家庭作坊式的紡織廠成衣廠。你順道看看,能不能提高效率。以後,我還需要皮革廠、軍靴廠、甲冑廠、槍炮廠、彈藥廠等等。軍隊打仗,要的東西多得很。現在我在戰場和官場兩面受敵,後方這一攤,只有請你管起來!”
這句話羅雨虹愛聽。她把頭搭在朱平槿腿上,享受著片刻的溫馨:
“總算還有點良心!你的錢不讓你老婆管著,還有誰能放心?我們開個夫妻店,賺得都是自己的。我們啥時候能正式拜堂啊,我都等不及了。你回成都,記著見我爸,告訴他我和羅景雲都好,省的他擔心。順便讓他給你開副健脾開胃的藥。瞧你每頓飯吃的,少得像貓食!不要忘了,我們都在發育期間!我啥時去仁壽?”
朱平槿言簡意賅:“現在!”
“啥?現在?深更半夜?”羅雨虹騰地坐起來,眼睛瞪得老大。
“就是現在!黃金七十二小時,你懂不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土法消炎抗感染,你肯定會的!”朱平槿認真地點點頭。
護商隊在牛角寨休整一晚。第二天中午,朱平槿率軍下了牛角寨。考慮到牛角寨戰略位置重要,還有大批俘虜和大量戰利品等待處置,所以二連留了一個排,王府左護衛留了五十官兵,兩者一起鎮守牛角寨和戰利品。王府左護衛的一百官兵昨夜已經護送羅雨虹和六七百歸附的百姓去了仁壽縣,所以連同朱平槿的隨行侍衛,隨他前往雙流縣只有四個連。
翻越龍泉山,用去他們大半天的時間。到了雙流縣王莊,已是天黑時分。這個王莊正是唐胖子那個莊子,現在變成了高安泰土司兵的臨時駐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