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望遠,極目四方。
站在翳嘶山上的八角涼亭上,環顧四周,仁壽縣城歷歷在目。城牆十分完整,沒有被嚴重破壞的痕跡。北、東、南三面城牆勉強構成方形,西面城牆因為順應起伏的山勢,變得彎彎曲曲。城中東北有一大片房屋過火的痕跡,幾座富戶的宅院分佈在西北和西南,宅院中的花園水榭清晰可見。
“留下幾個人等著,我們到縣衙看看。”李崇文招招手,率先走出八角涼亭,沿著山脊上的林蔭小道,向飛泉山下的縣衙走去。
為遵從以北為尊的習俗,一般的縣衙都建在城市東西幹道的北側城區。但為了避開最尊貴的正北方位,地方上的衙門會故意選在東北方位。但是不知怎地,仁壽縣衙並沒有建在東北方位,而是直接修在了西南角的飛泉山下。只是衙門口的八字牆調轉了方向,開口向著南方。
“小姐……老爺!”
剛走到衙門前的申明亭,丫鬟小蘭就手指著一根旗杆頂端顫抖道。李崇文順著小蘭手指方向看去,只見旗杆刁斗下用頭髮拴著一顆人頭,眼睛已經被鳥兒啄食了。一副空蕩蕩的眼窩,茫然地望著天空,訴說著自己的不屈和不甘。
“爹!”
“老爺!”
主僕兩女孩都趴在地上,嗚嗚痛哭起來。
同樣失去了父母,李崇文對兩個女孩的悲痛感同身受。他默默地等待她們盡情發洩情緒,還用手背偷偷擦拭了一下溼潤的眼角。
“把老大人放下來吧,讓他入土為安。”李崇文輕輕走到兩女孩身後,溫言勸慰道。
劉小姐停止哭泣,從地上爬起來,眼睛中突然閃爍出瘋狂的仇恨。她拉住李崇文道:“李先生,儂如實告訴我暱:那蜀王願打獻賊嗎?”
李崇文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劉小姐失望地鬆開了他,手臂無力地垂了下去。
李崇文接著道:“王爺沒見過,我不知道,世子則為學生所深知。世子年雖幼衝,然賢達仁義,聰慧過人,學識高遠,禮賢下士,常以護國安民為己任,對獻賊十分痛恨。若非朝廷藩禁,世子必然……學生觀小姐生性豁達,心思縝密,遇事極有主見,奇女子是也!若世子見汝,則必用汝!”
李崇文一腔肺腑,讓劉小姐用袖子飛快擦了臉,立時破涕為笑:“你們書生說話就是喜歡文縐縐的酸文!儂是替儂主子招攬本小姐?我暱可是個女子,儂的世子爺不怕人閒話?”
李崇文一本正經道:“心正則身正,身正則行遠!世子一心為國為民,學生當以為範!苟能為國求賢,女子又當如何?”
那劉小姐真是爽快,她拉過還在哭哭啼啼的丫鬟小蘭道:“那先說好了,儂要收就收兩個!”
李崇文肯定地點頭道:“那是自然!既然小姐肯入我世子府,如今便有一道難題請教小姐。”
劉小姐打斷了李崇文道:“儂是想將王莊遷入縣城?這縣城已經荒了,也不知朝廷何時才能派出新的縣令,或許還要等上一年半載。李先生不如自代之,慢慢等著朝廷派個官來。”說起朝廷,她嘴角不由扯出絲輕蔑的冷笑。
李崇文把這一切都看到眼裡。他想想便道:“也好。一切以王莊名義行事,先把這縣事管起來!世子臨行前,曾道學生要當這仁壽的半縣。誰曾想,我這一來便權當知縣!你看,這城牆完整,若是有三五個小賊騷擾,也能抵擋幾天……”
劉小姐飛了李崇文一個白眼:“別盯著城牆!還有土地房子!儂快去縣衙,把大印文書檔案都找出來,把這地契房契都改成王府所有!”
李崇文尚在發愣,劉小姐推他一把道:“不是我們暱要侵人田產!這城裡人都死光光了,誰先見到就是誰的!這道理都不懂,儂還權當知縣?!”
自己還是迂腐了!李崇文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招招手帶人進了衙門。劉小姐喂喂叫著追上來,李崇文轉過身來,看這個女子又有何話說。
那劉小姐急道:“李先生!儂得先將我暱父親放下來葬了呀!”
見著李崇文等人進到縣衙翻箱倒櫃,丫鬟小蘭忍不住打了小姐一下道:“小姐,儂傻了呀?好好的官家少爺儂不嫁,倒看上了這個書呆子!”